她皱着眉,捧着镜子自艾的时候全然不像是顶顶尊贵的一国太后,只像是一个寂寞的老妪。
梁保觑着她的神色,很有眼力地起身搭上她的肩:“娘娘哪里老了,您今年不过四十罢了,日子还长着呢。不过陛下如今的脾气确实有些叫人难以捉摸,若是当初您选了五皇子,兴许也就不会是如今的场面了……”
一提起来当初,太后也不禁有过一丝后悔,那时她同太子生了龃龉,盈儿又颇得她的欢心,那时候若是凭借着她太后的地位和哥哥的势力,改立盈儿为新君也并非无可能。
可她那时还是有一丝心软,只想着都是她的儿子,谁登上她都是毫无疑问的太后,便并未多加干涉。
只是如今屡次三番被触怒,盈儿又总是被针对,她也不由得生了一番心思:“你去,传哀家口谕,叫哥哥寻个时机替盈儿说说情,若是连他的话皇帝也不听,哀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盈儿丧命……”
她摸了摸手上的佛珠,毕竟皇帝身上还背着弑父弑君的流言呢,若是由她这个生母太后坐实,这皇位岂不是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是。”梁保低头领了命,一转身,唇边勾起了一股令人发凉的笑。
*
太极殿里,柔嘉自那日昏过去之后便没有再回去。
吃了药又加落了水,她这次小日子格外汹涌,也疼的愈发厉害,连着一两日都不得不卧床歇着。
直到第三日,她略微恢复了些力气,斟酌着提出想回去。
可她刚一开口便被噎了回去。
萧凛冷声刺着,眼神里满是不屑:“你那破地方怎么养病?是想落下病根吗?”
尽管他的话不中听,但意思倒也没差。下个月她还想去春狩,身体不行他定然不会答应,柔嘉想了想因此便也没有争辩,只好待在这内殿里,顶多到后院站一站。
仲春的天气,早晚的风还带着一丝凉意,她只是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宫女便屡屡来催。
“公主,快进去吧,陛下特意叮嘱了您这段时间不能又任何吹风受凉。”
她推脱了一句:“我再站片刻。”
可那宫女却不依不饶。柔嘉本是想清静清静,几次三番之后,实在受不了又回了去,有些闷闷地临窗站着。
萧凛亦不想这么拘着她,可她正在调理身体,又不能着凉。几番衡量之后,还是张德胜想了个主意:“陛下,这宫里后妃都爱养个猫,侍弄个花草打发时间,可是您不喜花粉,咱们这殿里着实有些冷清了,不若给公主抱只猫来养?”
她对养一个弟弟都这么有耐心,养一只猫大约也会合她的心意。
萧凛看着她久久不舒展的眉头也跟着微微拧着,沉思了片刻后只道:“你去拣一只温顺的来,先给朕过过目。”
张德胜办事极快,上午刚说过,晚上便挑了好几只相貌和脾气都上佳的送来。
萧凛一眼便看到了一只通体雪白,眼睛如绿松石一样的白猫,笼子上的黑布刚掀开的时候,连躲闪时的慌张都极为可爱,和她出奇的像。
物以类聚,她应该会很喜欢吧。
萧凛目光一顿,没有再接着看下去,指了指这只答道:“就这个吧。”
柔嘉这两日睡的多,醒的少,没怎么动,胃口也不算好,草草用了几口便随手从他架子上抽了一本游记翻着。
正看的入神,脚边忽有些痒痒的,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地挠着一样。
她一低头,便看到了一只雪团子似的猫,绕着她的脚边打转,一见她低头,也坐在了她的脚面上,一双松绿清透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哪儿来的猫?”
柔嘉环视了一圈,看到窗户开了一条缝,疑心它是不小心溜进来的,便俯着身试着伸手去摸。
这猫也不怕人,她一伸手过去,不但没躲,反而讨好地凑过去,用胡须轻轻地蹭着。
柔嘉心底一软,逗着它玩了片刻。
这猫毛发柔顺,脾气又好,脖子上还用红绳挂了一个银铃铛,看着像是个有主的,柔嘉猜想大约是宫里哪个太妃养的,一不小心溜出来的。
只是天色已经晚了,万一被皇兄看见就不好了,柔嘉觉着他的脾气大抵是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生怕他回来不高兴叫人逮住打死,于是尽管有些不舍,还是将它抱了起来,准备从窗户里送出去。
萧凛一进来看到的就是她要将猫丢出的一幕,拧了眉叫住她:“你不喜欢吗?”
柔嘉一听,才明白过来这猫是他送来的。
一低头,看见这猫通身的雪白,眼睛格外的清亮,越看越觉得和自己有几分像,再一想到他前些日子当着周明含的面说的话,忽然明白过来他大概是送这只猫过来提醒她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吧……
一想到这里,柔嘉连看到那红绳系着的铃铛都觉得讽刺,微微别过了脸,语气有些生硬:“不喜欢。”
她虽是这样说着,但那手分明抱的很紧。
萧凛不知道好端端的她怎么又闹起了别扭,难不成是因为是他送的就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