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赭狄人自负,但周娴未曾想过竟是自负到了这种地界。
当着她这个大盛皇后的面,堂而皇之的将大盛的国土纳入自己的地盘,这赭狄,当真是不将大盛放在眼里。
心中对赭狄的厌恶之情又上升了一层,周娴霍然起身,不欲再同他有任何交谈。
“不过,若是等我当上了王,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你的提议。”十七随意地拨弄着灰烬,语气让人觉察不出他是认真,还是只随便开开玩笑。
周娴脚步一顿,忍不住试探他:“你们赭狄,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当王的吗?”
一种看傻子的眼神从十七的方向传来,周娴觉得自己好像又被看不起了。
“你想什么呢?当然是王喜欢哪个儿子,就选哪个儿子啊。”
儿子?
“你是赭狄王子?”周娴有些诧异。
这等只身入敌营探消息的活计,居然也要轮到一个王子亲自前来吗。
“怎么?我长得不像吗?”十七嘴角微翘,耸了耸肩。
说到长相,周娴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相较于传闻中赭狄人浓眉大眼络腮胡的形象,十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为了不在大盛惹人注意特意装扮的。
清秀的眉眼让他看起来自带三分亲切,高挺鼻梁下的薄唇又给人一种自矜的错觉,二者搭在一起倒是意外的和谐。
若是非要做个比的话,十七看起来就像是隔壁在家温书待考的文弱书生。
倒不是说他看起来不像赭狄王子,只是一想到那崇尚武力的赭狄,周娴仿佛明白他为何是王子,也是个探子了。
那他化名做“王”,是否也有别的意图呢。
这般东进一百里再朝北转五十里,再朝东继续走,这般看似漫无章法的乱绕,等快到东阳的时候,已经是白露了。
要问周娴为何知道?
进东阳前的最后一个驿站,老板见十七出手阔绰,替他呈上了自家酿造的白露酒。
倒不是周娴知晓这里的习俗,只是老板那拼命介绍自家酒酿时说上的一大堆典故,让她难以忘怀。
若是白露的话,那她离大都已经一个多月了……
十七曾调侃她:“你这个皇后失踪了,却不见你们的皇帝昭告天下寻你的踪迹,想来你也没那么重要嘛。”
相处这么些时日,周娴已经觉察到他那低俗的恶趣味,若是生气反倒会让他高兴,假装没听见不予以回应,过会儿他自己就会觉得没趣。
傅叡炀的做法,她当然是明白的。
作为一国之后,若是在两军交战之前被敌人掳了去,那传出去将会是多大的影响。就算是为了大局,傅叡炀也只能这般私下派人寻。
只是她偶尔看到那行色匆匆的巡逻将领,都会忍不住想,若是寻她的人,是傅叡炀就好了。
东阳如今地处大盛和赭狄的交界之处,进出只有一条通道。十七若是再想像之前那般从外面的官道绕路而行,是决计不行的。
而看见城门上硕大的“东阳”二字,周娴的心也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
一来,只要进了城就意味着就大量官兵,到时候若是她想使计出逃,会是极大的助力。
二来,东阳是最后的防线,若是她在东阳还未能脱离十七的把控,等进了草原怕是再无脱身之际。
这一路上,她也不是没尝试过逃跑,可偏偏这人的戒备心高的出奇,让她的计划总是被扼杀在摇篮里。
她背靠着行进的马车,心里盘算着计划,心绪却早已跑开了。
在东阳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碰到祖父和大哥哥……
如今的东阳城早已不是它原来的模样了,人人都想着往外跑,进城的守备倒是松懈了许多。
这进了城,十七就照着之前那般,拿出了周娴略有几分眼熟的药丸。
也许是相处了这么段时日,他的脸上倒是有了两分歉意:“这最后一段路了,你再委屈下。”
“等回了赭狄,你就可以自由说话了。”
周娴接过他手中的药,讥讽道:“就算你封了我的口,若是有人见过我的模样你也是走不掉的。”
驻扎在东阳的军队是她们周家的人,指不定有人曾见过她。
十七笑了笑,开始调侃她:“这张脸这么好看,划了岂不是可惜了。”
不知是不是离赭狄更近了,他近来有些异常,总是这般有意无意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