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娴将其归结于一种名叫“近乡情怯”的情绪,试图用言语上的浪荡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这种时候她通常都是直接白眼相待。
看到她无奈的神情,十七更是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单手把玩着当日用来挟持周娴的那把匕首。
“再说了,我可不敢动刀,我见血就晕。”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去大都吗。”
“拿不起刀的废物,就只能当探子了。”
第72章
十七所驾马车在东阳城内穿梭,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
能有钱雇得起马车的都是手头有几个钱的,这样的人大都已拖家带口逃到了别处,像他这般逆着出逃方向行驶的,倒是少见。
也不知是不是怜悯她在故土的最后一段路,看着周娴坐在马车上透过帘子缝隙往外打量,十七竟也未曾出手阻拦。
这是周娴第一次见到战乱的模样。
听说东阳虽不富庶,但也算得上是个民风淳朴的地界。加之同旷阔无垠的草原接壤,这里的人大都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
她幻想中的东阳,应当是那种街头巷尾摆满了小摊,商户行人间路过时还会随意打声招呼。这家的老板许是那家的叔伯,旁边的铺主说不准又和邻家的掌柜是至交好友。
再晚些等田地里干活的人们回来了,再领着一群贪玩好耍的孩子们在街上乱窜,即便是被他们冲撞了也不会恼,顶多得两句调皮捣蛋的数落。
反正不管是怎样,总不该是现在这般。
道两旁随意散落的,是被马匹践踏碎裂的木块,没人知道它之前是贩子们用来摆摊的支撑,还是哪家用来抵御风寒的门板。
间或路过的行人们,脸上多是痛苦的愁容。衣衫褴褛也许算不上,但也见不得几个干净完整的。
路过医馆门前,倒是拥挤了些。有百姓有士兵,或坐或躺,或闭目养神或惨然哀嚎。
幼时祖母抱着她哄她睡觉的时候,问她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
那时的周娴每日一个想法,有次她贪玩让手破了皮,请了大夫来,她边说往后要开个医馆,每日人满为患赚钱。
一向慈眉善目的祖母那次却庄重地同她将:“这世道,最不能生意好的,边是医馆了。”
望着眼前景,念及旧时话。
原来,这便是战争。
周娴以为十七对于出城有完备的计划,可见着他一路上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又忍不住紧张起来。
若是十七有所担忧,那她还有机可趁。可他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到底是极度自信,还是从根本里就看不上大盛守卫?
随着城门越来越近,她忍不住抚了抚头上的发簪。
这些日子周娴见白日里逃脱无望,便时时闭目休憩。等到了晚上十七和他的随从都睡了,便悄悄醒来从鞋里掏出一块指节大小的石子。
石子有次原地修整烤火的时候,她悄悄捡的,不敢捡太大的,怕引来他二人注意。
熟稔地拔下头上簪发髻的枝芽,周娴拿起石子从中开始磨。两只耳朵竖尖了听动静,稍有异常便停手假寐。
这样夜里打磨树枝,白日里将其藏于发髻里,一直到了东阳,也没被十七发现异常。
如今这簪子只要轻轻一用力从中折断,便能成为一把利器。只要在城门守卫的众目睽睽之下行刺,即便不足以致其死,至少她还能有援军。
“各位军爷们,”十七又换上了谄媚的笑,眼神指示驾马的随从拿些银子出来,“小人是大都来的商……”
还不等他说完来历,只觉从背后传来一阵风,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身子往右侧一躲,反手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架在了周娴脖子上。
待看清了周娴手中的凶器,他皱起了眉:“皇后娘娘当真有本事,平日里见你言听计从的模样,背地里竟是打着主意杀我。”
被困在他怀里不得动弹的周娴心中满是追悔,竟不知晓他的功夫高深到了如此地步,连背后之事都能觉察到。
马车外的士兵们听到他口中的“皇后娘娘”,连忙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将马车团团围住。
十七顺势以周娴做为饵,重现那日在宫里的模样:“若是想你们的皇后完好无损,那便放下刀退后。”
众士兵面面相觑,一时间举棋不定。
唯恐他像那日一般使出飞檐走壁的功夫,周娴心急如焚,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之前的话。
趁着他和大盛士兵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周娴举起双手握住了匕首,顺着刀锋往下,瞬间手掌之间的鲜血如泉水般涌出。
这冷不防的动作让十七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下一撇,只见周娴摊着双手,怵目惊心的红让他手脚有些发软,脑子也似乎有些转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