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听闻皇后让各家携嫡女进宫,就有不少心思活络的开始揣摩是不是皇后打算借机相看太子妃,纷纷让自家女儿好好表现。
可那些曾在暗地里较劲的人家都没想到,皇后的打算,竟是放在一个八岁的孩子身上……
然而皇后并未给众人遐想议论的时间,转过头命人宣了旁的命妇前来觐见,对之前的那番话却是绝口不再提,就好像只是普普通通地同大家闲话了一番今日的天气。
周娴不知为何,觉得殿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但她年纪尚小,还不懂什么叫话里有话,只觉着祖母拉着自己的手有些微颤,只得安静地待在一旁。
这宫宴,当真是古怪。
这顿宫宴吃得众人是心中百转千回。
有人在盘算皇后的用意,有人在谋划着是否要去同周家交好,还有人心中不屑认为方才只是皇后娘娘的客套话。
然而处在舆论中心的周家老夫人和大夫人,不约而同地觉得皇后娘娘的话像是锤子般狠狠地砸在了心里,让人食不知味。
周娴疑惑着为何总是遇上旁人打量的目光,还以为是自己脸上粘了什么脏东西,忙叫桑竹帮她整理仪容。
席间还拉着王怡君的衣摆悄悄抱怨。
“大伯娘大伯娘,这菜怎的这么多凉菜啊,娴儿不喜欢,娴儿可以去找若书玩吗。”
王怡君不安地拍了拍周娴的手,低声说着:“蒋小姐此刻还在用膳呢,咱们这是在宫里,娴儿规矩些,谨言慎行。”
周娴虽想出口抱怨这皇宫里不仅人奇怪,连规矩也多,可到底惦记着家中长辈的话,怕给家中惹来祸事,只得恹恹地在一旁坐着。
好不容易熬到回了国公府,周娴只觉有些头晕目眩,迫不及待的吩咐桑竹去小厨房里叫些夜宵吃。
“桑竹,叫胡妈妈准备些酒酿小圆子,还要配一碟酱黄瓜解腻。”
接着忙向身后的几位长辈请辞,着急回自己的院子等着:“祖父祖母,大伯大伯娘,娴儿先回院子了。”
周老夫人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可周娴心思全然不在这,倒也没注意到。
等看到周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老夫人对着大儿媳急声吩咐道:“去叫上老三夫妻俩到我院子里来,动静小些,莫要闹的全府皆知。”
王怡君同她对视一眼,随即沉着声应了。
宫宴规矩男女不同席,周家的男人一时间也不知道女眷那边是发生了何事惹得周老夫人这般严肃,只好安静地等着三房的人前来。
等到人齐了只好之后,周老夫人将下人都遣退了,朝着众人诉说今日在皇后的永宁宫中发生的事。
周老太爷听闻,沉寂了良久后,顺手操起红木桌上的热茶,往周伯景身上一扔,怒斥道:“你干的好事!”
幸而天气渐凉,有衣物遮挡倒也不至于烫伤。
可这么多年也未曾见周老太爷发这么大的脾气,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被周老太爷斥责了的周伯景此刻愣在原地,却依旧硬着脖颈问道:“父亲明鉴,儿子不知做了何事惹得父亲如此大动肝火。”
一旁的老夫人忙不迭地替国公爷顺着气,向来好性子的她此时也忍不住轻声斥着这平时颇为喜爱的大儿子:“伯景,糊涂啊你。”
周伯景见父母又是这般小心翼翼地样子,也不服输地回应道:“娴儿被皇后娘娘看中,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儿子不知错在哪。”
国公爷见大儿子脸上还带着几分欢喜之意,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周伯景的鼻子怒目圆睁地开始斥责。
“你还有理,你还有理,要不是你处处想着出风头,何至于让皇后娘娘将主意打在了娴儿的身上!”
“我周家先祖当年征战沙场,死了多少子弟才为你我挣得如今这国公位。”
“先祖为了后人能够有个安稳的生活,早早释了兵权,生怕在先祖皇帝心中落得个功高震主的猜忌。”
“我周家祖训告诫后代为人要谦逊低调,这么些年都安稳过来了,怎么到了我这就生出你这么个性子张扬的来。”
“当初拘着你不让你科考,你竟学那等妇人寻死觅活。如今你要的都有了,可若是因此让我周家被推倒风口浪尖之上,我这个做父亲的当初就是打断你的腿也不会应了你的苦苦哀求。”
“如今你倒是得意了,朝堂上风生水起,可若是娴儿进了宫,那是怎样的吃人地界啊!”
周伯景一言不发,生生受了国公爷的骂,连一声鼻息都未泄露出来。
而旁的人见老国公爷这般动怒,也不敢出言相劝,只得噤声站立着。
等到国公爷骂得累了,周伯景才堪堪开了口:“爹,您也知道我周家祖上是何等荣耀。”
“如今那些说得上话的武将们,往上数几代,又有几个不是从咱们周家这分了几杯羹才发家的。”
“可现如今,文武百官面上不显,可背地里有谁未曾嘲过我周家不过是空有个定国公的名号。”
“要不是儿子如今在皇上面前还能有几分脸,我周家这定国公的名号,想必也保不了几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