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本是个在天地间纵情奔驰的动物,如今被人捉了来了,被驯服到在鞭子下呜咽着只为了一口吃食。”
傅叡炀觉得她语气有些低落,说得好像不是那只老虎,而是旁的什么。
“可那老虎也吃人,对人来说他是个祸害。”
周娴听见傅叡炀反驳了她的话,也不客气地反驳了回去:“那人还吃鸡鸭鱼呢,对于那些家禽来说,人也是个祸害。”
路边的灯笼隐隐约约照得不真切,但傅叡炀还是能看见她现在微微扬起了小脸,故作凶狠地瞪大了眼睛,像只纸老虎。
傅叡炀觉得那阵痒意又涌上了心头,脑子里有个念头在叫嚣着让他开了口:“那我让人来查封了这处马戏班子可好?”
周娴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摆手:“不不不,不了不了。”
“我仔细瞧过了,这个马戏班子,上上下下表演的跑腿的少说的有个几十人。”
“这马戏,对我们来说是个逗乐耍趣的玩意儿,但于他们而言是吃饭的营生,若只因我的话,让这几十个人没了活路,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再说了,我又不是那老虎,说不定它不喜欢自个儿去山间捕猎,更喜欢这种有人供着吃食的日子呢。”
“犯不着让所有人跟我有一般的想法。我不喜欢,不去看就好了。”
瞧,他不过只一句话,这小姑娘有一大堆话回他。
傅叡炀语气带着些无奈,又有些宠溺:“那依你而言,这只老虎该怎么办。”
周娴歪了歪头,思索着傅叡炀抛出来的问题。
“那得看,那老虎是想要做怎样的老虎。”周娴停了脚步,转过身子眼神灼灼地盯着傅叡炀。
“若它觉得现在这般好,那就还像现在这般,寄人篱下只为求个温饱。”
“若它现在这般只是一时被困,那它只能伺机而动,抓住机会逃出去。”
“或许是守卫松懈的时候,又或许是表演解了绳索的时候。”
“哪怕失败了被捉回来挨一顿毒打也要一试?”
周娴眼神愈发坚定,答道:“哪怕失败了被捉回来挨一顿毒打也要一试!”
傅叡炀敛了玩笑的意味,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就好像两人现在在论的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一般。
周娴被这目光盯得下意识地一阵瑟缩,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担忧着是否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地静默了片刻,唯有身后的清风和桑竹面面相觑,不知两人究竟是说了什么才让气氛变得这般微妙。
“所以,这就是你让人在外宣扬大皇兄被一民间女子所救的原因吗。”
周娴微怔,不知为何傅叡炀会突然提及此事。
“你不想嫁给大皇兄,于是在大皇兄为那女子造势的时候也跟着添了柴加了火,这就是你说的抓住机会对吗。”
周娴悻悻然地垂了眸,也不反驳:“你是如何知道的。”
傅叡炀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那就得多亏了我这纨绔的名声了,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一些,有什么事自然是瞒不过我的。”
他自然是一开始就知晓周娴的小动作的,只不过那时候他以为这是周娴为了把事情闹大让皇家对她有所亏欠才这么做的。
当时他还鄙夷这些大家小姐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过他也对此事还颇有好奇:“你为何不想嫁大皇兄。”
太子殿下傅叡煌,无论是身份、长相、为人,都让人挑不出差,况且周娴嫁过去是正妻,等往后太子坐上那个位置,那她……
周娴松了松肩,反问道:“若我嫁给太子,我还能这般不守规矩吗?还能去青楼、马场吗?还能像现在这般吹着礼州的风看着礼州的月吗?”
皇后,那是天下最守规矩的女子了。
傅叡炀心底突然升起一个念头,那念头像是一颗肆意生长的藤蔓,一直长到他脑子里,控制了他的思维。
“那你,为何会同意与我成亲……”
大皇兄不行,他却可以,是否就意味着,他是特别的?
傅叡炀的脸上有两片可疑的泛红,面上不在意,却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周娴的回答。
周娴怎会明了他在想什么,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那不是因为没办法了吗,你母后无论如何都想让我嫁入你家。”
好一个无论如何,好一个没办法。
傅叡炀没等到期待中的答案,现下只得咬了咬发痒的牙根,头也不回地带着清风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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