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雪眼睫微垂,勉强收拾好情绪,起身站到他身侧。她依赖地拉着沈寒星的一截衣袖,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人前礼仪。只有这样,她才能稍微安心些。
沈寒星任由她捏着他的衣袖,也忘了自己不喜旁人随意近身的习惯。
他抬头看向韩氏那一刹那,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危险。
他不是什么文弱书生,更不是什么如玉君子。
韩氏对上他的眼睛,后背生出冷汗,她直觉眼前的人变了。
这一刻她才理解林甫才为何要对一个残废那么卑微恭敬。
“沈将军,我和阿雪在说话,你突然进来不知所为何事?”韩氏笑着问道,努力掩住心虚。
“是吗?”沈寒星漫不经心地反问,“说我什么时候死,说我锦宁侯府的爵位何时落到旁人手中?”
沈寒星一说完,韩氏脸色骤变。
她没想到沈寒星全听见了,她原以为守在外面的奴仆会帮她拦着。
林甫才也没想到韩氏敢明目张胆说这些话,他瞪向韩氏,弯腰替她求情:“内子糊涂,还望沈将军海涵。”
“海涵?”沈寒星嗤笑一声,他把玩着袖刃,随手往前一掷,精准钉在韩氏脚下。
韩氏双膝一软,她还没遇到过这般直接的人,上来就动手。
沈寒星身体微倾,声音添了几分戾气:“谁告诉你们,本将军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人?
“不巧,本将军最爱锱铢计较。林夫人敢在背后妄议本将军,那可知从前那些妄议之人下场如何?”
韩氏面色微白,她不敢回沈寒星的话,隐约猜到不会有好下场。
果然,下一刻她听见沈寒星轻描淡写地道:“本将军替他们把恼人的舌头割断,丢到乱葬岗上由群狼分尸,枯骨难寻。
“林夫人如今口出妄言,是做好准备了吗?”
若是旁人说这话,韩氏顶多觉得他在吓人。
但沈寒星不是。
他是手染鲜血,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恶鬼。
韩氏再笑不出来,她看着脚下那柄袖刃,刀刃寒光凌冽,令人望之生畏。她双膝发软,终还是学着林甫才的样子,卑躬屈膝道:“妾身不该在沈夫人面前说那些话,也是外面流言误会,还望沈将军谅解。”
沈寒星轻笑一声:“误会?林大人也觉得是个误会?”
林甫才额冒冷汗,他硬着头皮道:“内子妄言,下官定会严惩。”
“林大人打算怎么严惩?”
林甫才思索一番,试探道:“内子行事无状,当去祠堂跪拜几日……”
“听说京都郊外的静思庵偏僻幽静。”
林甫才一顿,而后狠心接着说下去:“下官会送内子去静思庵反省半月,她日后必定不敢再随意妄言。”
一家主母被送去静思庵反省己过,这事若是传出去,韩氏的脸面便丢尽了。便是想瞒,如今正是新年里,来来往往做客拜年之人众多,有心之人必会窥得一二。
韩氏心中再不愿,此刻也要为自己的口无遮拦负责。
只是,仍有人看不清形势。
“沈将军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林星然再忍不住,她红着眼,仿佛被欺负的人是她,“沈将军偷听他人说话,如今又仗势欺人,这便是沈将军的气度吗?”
“气度,本将军可没有那个东西。”
仗势欺人又如何?
韩氏在戳林星雪的痛处时,难道不是仗势欺人吗?
他在这里尚如此,那曾经呢?少女不曾有人撑腰的那些过去,那些伤人诛心的话她又听了多少?
更何况少女还曾沦落到烧不起炭火的境地,他可不信韩氏会善待少女。
沈寒星伸手握住林星雪的手,见她手心微凉,又握紧些,想要给她暖着,“本将军最爱护短。不过顾夫人的意思是说,本将军已经沦落到可以让人在背后随意议论的境地,任何人都可以在我夫人面前说他的夫君是个将死之人,她能依靠的只有娘家,是吗?”
沈寒星冷冷瞥了林星然一眼,林星然害怕地往顾宴身后躲去,不忘对林星雪说:“妹妹,难道你就这样看着母亲受辱吗?”
林星然眼中带泪,仿佛对林星雪十分失望。
顾宴也禁不住皱眉,他也觉得沈寒星做得太过了,虽然韩氏有错在先,但她毕竟是长辈,如此欺人未免太过。
“沈将军,林夫人毕竟是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