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固道:“督主!督主!可否给碗水喝?”
戚卓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倒是司徒马落后一步,很好心地把他耳边被井水泼湿的头发拨到嘴边,拍了拍他的脸道:“慢慢喝,东厂的井水,清甜。”
拾壹锁上牢门,戚卓容吩咐他:“待会将口供誊抄一份送到都察院,他们一定很乐见其成。”
“是,督主。”
戚卓容又对司徒马道:“你先去送诗稿,送完去拾肆那里一趟,看看陈子固说的是否属实。”
“那你呢?”
“我?”戚卓容怔了怔,复又垂下眼睫,自嘲道,“我当然是要等人登门,对我兴师问罪。”
狱卒打开大门,司徒马迫不及待地跳了出去,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道:“那底下的玩意儿太可怕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刑具!过去,我总觉得自己虽是在行侠仗义,但到底不是太光彩的事儿,现在相比之下,我可真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戚卓容一脚把他踹出厂署:“少贫嘴,干活去。”
拾壹余光瞟见了,无奈道:“小司马大人,现在可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
戚卓容看着两人各自离开,在原地驻足良久。庭院里还有些地方没有收拾妥帖,到处都飘着一股灰尘的味道。
有役长来问:“督主,您的屋子早已打扫好了,就在里院,幽静得很,听不到外面声音的,可要去歇一歇?”
戚卓容颔首,道:“好。”
那役长便引着她往里走。自己人办事果然上道,还按着她的喜好移栽了几棵花树,盖去了浮灰的气息。光看这大户人家似的里院,谁也想不到如此繁盛的花树底下,或许就深埋着经年的白骨腐尸。
房间里也整理得很素净,一块方桌,两把靠椅,以及一张贵妃榻,可供小憩。
戚卓容在那榻上坐下,接了役长倒来的热茶,饮了两口,道:“你下去吧,本督歇一会儿,若有人来找,你再禀报。”
“是。”
戚卓容近日疲惫不堪,很快就在那榻上睡了一会儿。也不知睡了多久,房门被敲响:“督主,督主,小司马大人回来了。”
戚卓容睁开眼,就看见司徒马径直推了门进来,自顾自道:“你在睡觉?别睡了,我都看过了,陈子固没有说谎,那儿确实有个赌坊,也有不少女子。拾肆已经率人封了,就等你过目呢。”
“好,这便去。”戚卓容困倦地起了身,道,“给我安排辆车。”
“不骑马么?”
“反正场所已经封了,人又跑不了,不着急。”戚卓容说,“你也一起坐。”
听到自己也有坐马车的份,司徒马当即高兴答应下来:“好,确实没必要骑马,不然太招摇了!”
戚卓容坐在马车里又打了个呵欠。司徒马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她近来肯定没睡好,忍不住和她分享自己上朝时打盹的经历,听得戚卓容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
司徒马:“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不嫌丢人,我还替陛下嫌你丢人呢。”
“陛下都没嫌我丢人,你凭什么替他嫌啊?”
戚卓容撇撇嘴,撩开车帘,探头望了望外面。
马车辘辘驶入阜成门街,能看到往来百姓,熙攘客商。街边酒肆酒旗招展,春风送来微醺的热气,楼上雅座文人把盏,高谈阔论间不时漏出几句绝妙文辞。阳光晃得戚卓容眼晕,她再次打了个呵欠,合上了车帘。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利箭刺破春日午后的喧嚣,自高楼之上直直射出,尾羽划出一道漆黑的长影,转瞬没入了车厢之中。
“杀人了!杀人了!”街上的行人顿时尖叫起来,四散溃逃。沿街二楼的人们纷纷关上窗户,缩在楼内、躲在墙根不敢出声。
嚓嚓嚓,嚓嚓嚓。
接连数箭,从四面八方扎穿了戚卓容的车厢,除非她有遁地之术,否则绝无可能躲避。那驾车的马匹已经中箭倒地而亡,而车夫却眼疾手快早早跳下了车,躲在了街边屋檐下。看此时箭雨结束了,才悄悄靠近过去。
与他一起靠近的,还有从二楼跃下的几个杀手。此刻已经弃弓拾剑,缓缓往车厢走去。
“督主?督主?”
车夫唤了几声,无人应答。街上一片空旷,听不到任何人声,而人若是受伤,总会疼痛难忍地吱声,可此时车厢里却悄无声息,连呼吸都听不见,就好像……死了一样。
车夫大着胆子上前,撩起了车帘。
第47章 再有挑衅者,定当奉陪到……
就在此时,一柄长剑自里而出,劈开车帘,也劈开了车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