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祯元无声苦笑。他在这里想这些有什么用?以戚卓容的本事,还怕不能自保吗?他除了官位,什么都给不了她,从小到大,都是她在保护自己、迁就自己罢了,如今终于有了自由,他何必要做那个恶人,再去插手别人的人生呢?
旁边的司徒马忽然想起了什么,身子一凛,抓住裴祯元的肩膀,道:“不对啊,戚卓容不是还有个相好在京城吗?他不回去找关履霜吗?”
裴祯元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
裴祯元郁郁道:“你管那么多。”
现在一回忆,他才意识到,恐怕关履霜就是最早发现戚卓容真身的人。她们身世相似,戚卓容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借关履霜打幌子,也是无可厚非。
“我当然要管啊!”司徒马理直气壮道,“离京前我还见他去了一趟关履霜的宅子呢,没道理这么快就不要人家了啊!更何况……”
他嘟囔了一句,裴祯元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司徒马扭过头。
更何况他怀疑除了关履霜也没人要裴戚卓容——虽然他长得不错,但是,但是他是个太监啊!他不在宫里待着,难道是要在外面孤独终老吗!
裴祯元狐疑道:“朕好像听到你在骂她。”
“没有。”司徒马轻咳一声,“我只是在想哈,那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替戚卓容的将来考虑一下哈,毕竟他是个太监来着,无妻无子,住在宫外面,将来靠谁养老呢?”
就好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雪水,裴祯元面色顿僵。
这个问题,他竟然从来没有想过。
戚卓容这样的人,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吗?!
第80章 看来陛下爱好野趣。……
裴祯元的童年经历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他从来没有想过所谓的“家庭”与“男女之情”究竟是什么东西。本来视若亲人兄长的人突然变成了女子,已经很难接受,现在竟然还有人告诉他,这个“兄长”将来是要嫁人的,这对裴祯元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裴祯元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想象戚卓容嫁人的画面。
她会嫁给什么样的人?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那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温润儒雅的?英武豪迈的?风流倜傥的?裴祯元脑中飞快闪过各个年轻朝臣的模样,回忆了一下戚卓容的人情往来,似乎并没有哪个与她特别交好。
难道是都不喜欢?还是说身在朝中,她不敢与那些臣子逾越雷池?
可民间的那些男人,难道就能入她的眼么?
她可是曾站在帝侧、震慑过满朝文武的女子,哪个贩夫走卒能配得上她?能陪她吟风弄月的,无法领悟到她剑招的复杂凌厉,能陪她互拆剑招的,八成也看不懂她写的骈文卷书。就算真有能文能武的男子,要是知道她还亲手试验过几十种酷刑方法,还敢做她枕边人吗?
裴祯元不禁磨了磨牙。
戚卓容倒并不是一个看重门第出身的人,可是凭她的本事,将来肯定能过得很好,会不会就是有胆大包天的男人贪图她的美色和财产,花言巧语蒙骗于她呢?虽然东厂督主上当受骗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但戚卓容此前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万一她就是第一次栽进去了呢?
不知不觉,裴祯元已经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弟弟”的位置上,听说“姐姐”要嫁人,便对“未来姐夫”横竖看不上眼——哪怕还根本没有所谓的候选者。
司徒马看裴祯元脸上五彩纷呈,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陛下,你怎么了?”
裴祯元回过神来,忍不住耳根微红,将司徒马赶下了车。
司徒马还依依不舍地扒着车门:“陛下,再考虑一下罢,要不你去跟关履霜说说,让她用美人计再把戚卓容请回来,实在不行的话,让拾肆接班也行,总之不要给我……”
裴祯元怒道:“你若有这个本事,你就自己去!”
司徒马悻悻地走了。
戚卓容才不会听他的话呢。她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旁人怎么说都没用,除非是她自己想开了,或者从一开始意志就不是那么坚定。
回京的路上,裴祯元一直郁郁寡欢。旁人都以为是队伍末尾还挂着一个待审的郑知府,影响了陛下心情,只有司徒马知道,他是因为戚卓容走了,所以才不高兴。
唉,十分理解,十分同情,毕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左膀右臂,就这样隐退了,确实很可惜。
-
回到京城后,裴祯元将郑知府的事丢给三司处理,又另召了一群大臣入御书房议事。
司徒马在旁听了几耳朵,无非是他微服私访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百姓疾苦等等,质问各部官员,为何法令颁布下去时言之凿凿,到地方落实时却又变了个意思。不管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必须尽快找出整改。
司徒马本来听得昏昏欲睡,忽然听到裴祯元一句:“传令地方官员,往后东厂活动范围将不限于京城,若是被朕知道,有些人阳奉阴违,在地方各行其道,阻挠百姓入京上告,就只能请他们去东厂走一趟了。倘若罪证确凿,上级却未曾察觉,上级也有连带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