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女。”行过礼的婢子规规矩矩跪在地上,“那胡家人可要往府中安排?”
李阮棠忖了忖,摇头,“既是做饵,便放在青山书院吧。”
过往两年胡家村的村民因地陷传闻甚少出长山沟,便是有出去的,至多也就是到镇上,何曾来过京都。
可如今胡三娘一家不仅走出了长山沟,还在京都寻了差事。她又是故去里正之女,单凭这三点,制造祭台的那些人也会有所动静。
更何况,京都无墙,付兰仙在中宫受审一事,并未遮掩。胡家有账本的消息,只怕也传遍了世家。
李阮棠肃容,低低吩咐道,“胡三娘一家的性命如今就悬在刀刃上,你且选些未婚配的暗卫前去帮衬。”
“是。”未丹拱手,刚领命又觉得诧异,过往李阮棠下令,可从未强调过「未婚配」三字。
她默了默,趁着李阮棠揉眉心的时节,硬着头皮问道,“世女,属下不明,为何一定要未婚配者前去?”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之事,只是我曾答应三娘,要替胡公子选个好人家。”
李阮棠疲累的合目,坐在书香笔墨之间,脑海中却蓦然浮现出一双眼眸,明明欢喜的不得了,却还强忍着。
殊不知那难抑的笑意星星点点,尽数化作眉眼处的潋滟波光,亮晶晶地,犹如一捧清泉被东风拂过,层层荡漾开来。
不过是帮他捡了个荷叶罢了,也开心成这样。李阮棠微微抿唇,几不可察地浅浅勾起个笑。他的性子倒是没怎么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傻乎乎的。
不过,今日里齐昀说话却是古里古怪。
想起苏醒前,迷迷糊糊听见孟均说的那句解毒,李阮棠猛地睁开眼,面上一沉,招来未丹低语了几句。
檐下的日光渐沉,风吹着珠帘,像是随意拨着弦顽童,撞出一片清冽的响声。
守在外间的知冬探头往里面瞧了瞧,忍不住回身与做着绣样的知秋小声嘀咕,“依我看,公子肯定受了惊吓。”
“你瞧,自打从墙头下来,公子就一直捧着脸对着荷叶沉思。旁的不说,我赌三文钱,刚刚在墙头下,李世女定然又凶巴巴的!”
“嘘,你小点声。”知秋伸手捂住知冬的嘴,“刚刚的燕窝粥,公子就没用上几口,你且嘱咐厨房准备些公子素日里爱吃的点心。这里有我守着,顺便——”
他顿了顿,先是往里间瞥了瞥,方又继续道,“咱们清楚公子惧怕李世女,可其他人不知道。你且打听打听,若是有人嚼舌根,好生封了口才是。”
知冬面上一凛,点头掀了竹帘出去。
碧纱窗,沁出昏沉的天色。
孟均双手撑脸趴在桌上,眉眼处一时弯弯,一时又耷拉下来。直到知秋进来点灯,方才回过神,急急将摆在面前的荷叶收在身前,生怕被火油溅到。
折好的碧绿荷叶随着拉扯,从里面骨碌碌滚出一朵艳丽却又蔫蔫的小红花。
知秋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书架上的好好叠放的话本。
明明早前他遵了公子的吩咐,将这小红花放进了话本,只等花瓣变干,再好好封存起来,怎么会又出现了一朵。
不等他再细看,孟均眼疾手快,倏地将小红花拢进掌心。小郎君耳尖滚烫,随口寻了个说辞遣了知秋出去。
等一头雾水的小厮被锁在门外。
刚刚还镇定自若的孟均眉眼一松,吁了口气。
泛黄的烛火犹如一片温柔的金色,软软镀在红木桌椅之上,小郎君恰恰坐在那一片阴影里,他举起手,对着光,细细打量着那朵失而复得的小红花。
淡淡的清甜,一如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小郎君光是想想,脸颊就腾地红了一片。
“公子。”游廊下传来小厮蹬蹬的脚步声,知冬向来不会这么没规矩,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孟均顺手将小红花塞到枕下,起身披了衣衫。
处处点燃的纱灯,照得里外分明。匆匆而来的知冬满脸喜气,噗通一声跪在孟均身前,“公子,刚刚宫里来了人宣旨,将您选做了今年的瑞凰八宿之一,韩夫侍正在前院候着,等您一块接旨呢。”
他说得眉飞色舞,此事小郎君早就心中有数,只是他没料到旨意来得这般快,还是在近夜时分。
前院里,上好的香茗又凉了一茬。
接了旨意的孟均倒还镇定,一旁的韩夫侍却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他将圣旨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这才稳下心神,长长松了口气。
“如今九郎有了这道圣旨,想来魏家也就放心了。”
他说得没头没尾,见孟均疑惑,方又遣了下人解释道,“九郎,你今刚回来,原本这事不该这么着急地就与你说,不过话赶话既然到这,我也就不再瞒你。”
清凉的月色在堂前泻出一地光华。
小郎君眼皮突突直跳,对面坐着的韩夫侍依旧喜不自禁,“就在你回来的前两日,魏家递了帖子,说是想与你议亲。”
“议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