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旧事5
丁喜抱着那孩子在街边坐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找她,问孩子孩子只知道摇头,一个字蹦不出来。眼看天就要黑了,两人便牵着孩子往人多的地方走,打听打听,问了小半个时辰,才有一花外衫大剌剌的大姐,用手胡摸了两下孩子刷得通红的脸蛋儿,“噫!这不是隔壁村张家那小丫头么!怎么来我们马家村当社火?”
丁喜和孟语唐对视一眼,暗喜:总算有眉头了,向大姐道了谢,要得地址,趁着仅存的天光往隔壁村赶。期间小丫头可算停止哭泣了,死死抱住丁喜的脖子不撒手,一开始丁喜也觉得没啥,只是抱着孩子丁喜施展不开轻功,跑久了自个儿又累得慌,眼下她还死拽着自己实在有些喘不上来气,于是便急忙叫停,指挥孟语唐来抱孩子,孟语唐正色道:“男女授受不亲。”丁喜:“你有病吧?这么小的孩子授受不亲什么,我真是抱不动了。”孟语唐:“眼下我心向善,抱她回去自然没什么不妥,但若是因此一遭,孩子放下了防备心,日后谁抱她都应,碰上人贩子或是居心叵测之人又如何?”丁喜被他一番说辞说懵了,嘴里喃喃,“也不至于吧。”孟语唐:“你当这天底下能有几个好男人?”丁喜若有所思,“你说得对”,小丫头也扭过头看那孟语唐,眼角还挂着两串没擦干净的泪珠,丁喜:“小妹妹,你记住了,以后就算看到我这样的漂亮姐姐,也不要随便跟着走知道吗,你运气好碰上我了!”孟语唐闻言瞥她一眼。小妹妹又紧紧抱住她脖子,把脸埋进颈窝里,蹭了又蹭,丁喜无奈,对孟语唐道:“怎么办啊,我真的抱不动了。”孟语唐:“要不让她下来走会吧。”丁喜低头看了看坑坑洼洼的小路,路又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觉着让她自己走不大安全,便道:“要不我们休息会吧,我缓一下,应该还能走。”
大冬天的天气冷,停下来休息没多会丁喜便开始哆嗦,尽管怀里还抱着个小孩,有些热度传递,但还是架不住夜间的低温,更别提刚跑那些路出了一身的汗,现下被风一吹,凉意直往身上灌,她向手心呵了口气,狠搓了两下。孟语唐见状起身,“我去找点树枝生火。”丁喜点头,心内暗道:回去一定得好好练功,人家内功深厚的根本不怕冷。
那小丫头本就不爱说话,孟语唐离开后四下更是寂静,耳边只有风声传来,以及一阵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丁喜只当是有发黄的枯叶被吹落,砸在地上,可过一会她老觉得背上一阵一阵地瘙痒,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身上拂过,折腾得难受极了,便回头打算瞧瞧到底是什么,这一回头可了不得了,丁喜一颗心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有个无脸无腿的女人在身后飘来飘去!背上的瘙痒感是她的长裙飘在丁喜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丁喜控制不住地大叫,使足了劲一脚踹了过去,那女人一下子飞得老远,可不一会便飞速地往丁喜这边冲来,丁喜吓坏了撒腿便跑,跑了得有一二里路,感觉身后没声音了才敢回头看:那女人竟然还在原来的位置,从这边一下子飞到那边,再从那边飞回这边,循环往复。丁喜奇怪得很,喃喃道:“这什么鬼玩意儿?”
“是稻草人。”丁喜还疑惑这奶声奶气的女声到底是哪儿发出来的,低下头才发觉原来是抱着的小丫头开口了,大喜,“好家伙,原来你会说话啊!”
丁喜正想与小丫头再攀谈两句,见孟语唐回来了,手中却没有树枝。孟语唐:“怎么了?老远就听见你叫唤。”丁喜:“被稻草人吓着了。”孟语唐:“......人没事吧?”丁喜摇摇头:“不过你捡的树枝呢?”孟语唐老实道:“没捡到,我走了没几步听见声音以为你们这里出事了,便匆忙回来了。”“没事,继续走吧,我休息得差不多了。”“胆子可真小,稻草人都能吓成那样。”“天哪孟语唐,那稻草人你不知道有多阴间,大红色的头巾,给脸包严实了,那长发都快拖地了,裙子那么长,里头空落落的就在那儿飘,冷不丁这一下谁能不害怕?还有这大冬天的鸟飞南边去了,没飞过去的都冻死了,扎这稻草人哪儿是为了吓鸟啊,是吓他姑奶奶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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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旧事6
这小丫头家住得实在是偏僻,丁喜觉得走了得有大半宿,可算是寻到了地方,“小丫头片子,今儿个你爹娘一定得留我下来吃顿好的,受这累我。”
丁喜与孟语唐往面前亮着烛火的木屋走去,夜已深了,家中却还是人声鼎沸,丁喜觉得很是奇怪,与孟语唐交换了眼色,便由孟语唐打头阵,上前去探看,那小丫头被丁喜从怀中放下,也没急着奔回家中,两人在后方只闻见孟语唐的声音响起“请问”二字,便没了下文。丁喜嘱咐小丫头不要乱动,自己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想打探一下,离面前男子只有几步之遥时,此人忽地转身,伸手捂住丁喜眼睛背过了身。这一下给丁喜整懵了,试探问了一句,“孟语唐?”“嗯,”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丁喜觉得自己周遭被浅浅的淡香围绕,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忽然打了岔,心想抽空得问问孟语唐用的什么皂角洗的衣服,还挺好闻。
孟语唐:“你做好准备再看,有些令人不适。”
丁喜应道:“嗯好。”
长吸了一口气,孟语唐这才放开她,待她睁开眼睛望向房中众人时,属实是吃了一惊:十好几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身着怪异鲜艳的衣服,为首的一个脑门插着一把长剑,丁喜惊得张大嘴巴,再看向四周,被磨掉半边脸的、斧头劈开半个脑子的、肚子剖开,肠子流了一地的、手腕被齐根砍下的......触目惊心,实在是有些令人作呕。
丁喜:“这都是死人吗?”
孟语唐摇头,“没有血腥味,应该没死。”
丁喜:“那这是怎么回事啊?”
正奇怪着,忽地一声唢呐刺破云霄,丁喜一个激灵,差点给她人都吹没,一阵阴风拂过,迷了眼,待丁喜再抬起头,屋内的人已经动作起来,只是行走姿势与常人有异,腿脚以奇怪的方式折叠着,一步一顿,勉力才能走上几步。丁喜的视线移到一路抱回来的小丫头身上,只见那孩子冲她诡异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拧了拧自己的头:那头竟然被她转动了!直接转到后背同侧!丁喜被惊得拽紧孟语唐,恨不得开口哭着喊着叫娘,孟语唐拍拍她的手,走过场似地安抚她,“这应该就是你想看的鬼社火,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唢呐有节奏地吹奏起来,人们也踩着点子律动,有个身穿大红碎花袄子的大姐,脸都烂了,舌头伸出来吐得老长,还故意过来在丁喜身边转了一圈,丁喜身体僵直,脸上僵着笑,生怕来人下一秒给她生吞活剥了。
丁喜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过了好几炷香,这一支“阴间队伍”才渐渐走远,唢呐声也越来越小,丁喜才彻底松了口气,满面愁容地望向孟语唐,“怎么办啊?这么晚了我们怎么回客栈啊?”孟语唐:“在这住下吧,鬼社火一般要游一个晚上,我们借地休息一晚上,明早天亮了再走。”“啊这不好吧......”孟语唐从腰间掏出一大块银锭子,在她面前晃了晃,丁喜还是拽紧孟语唐,有些为难,“但是我有些害怕......怎么办?”孟语唐开玩笑道:“原来师姐胆子这么小啊?”丁喜眼下惊魂甫定,没心思跟他斗嘴,苦着一张脸,孟语唐看出她是真的害怕了,便不再打趣,“这样吧,我在旁边守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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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不够严实,有些漏风,孟语唐点了根蜡烛在床头,能稍微暖和点,却也被风吹得火焰乱跳。丁喜有个外号叫事儿精,矫情得很,十分怕亮,有一丁点光就睡不着,孟语唐只得又吹灭蜡烛。丁喜缩在被窝,孟语唐撑着头在床前替她挡风,一时间相顾无言。
没过多会,丁喜因为认床睡不着,辗转反侧的,孟语唐开口问她:“要听故事吗?”丁喜摇摇头,又想到黑暗中他应该看不见自己动作,便道:“不用,不过你能陪我说会话吗?”孟语唐:“你想说什么?”丁喜努力思考了一下,“来这之前,你说‘意不在颛臾’,这是什么意思?”孟语唐失笑,“还没琢磨明白吗?”丁喜老老实实告诉他“没有。”孟语唐也不直接回答,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我瞧你平时挺机灵的。”丁喜:“你要来西北找什么东西吗?是宝贝吗?有寻宝图那种大宝藏?我可以帮你的,不过事成了你可能得分我一点。”孟语唐失笑,“原来你是个财迷啊,不过我本来就挺有钱的,你不知道吗?”丁喜:“倒是知道一点儿,不过有钱人哪里会嫌钱多的?当然是越多越好啦。”孟语唐嘴角的笑意更深,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不是钱财,但确确实实是个宝贝,你慢慢想,想到了我们再说这件事。”丁喜又问:“那我若是怎么想也想不到,你便不告诉我了吗?”孟语唐嘴角挂着笑,“到时再说吧。”丁喜那边不作声了,孟语唐便眯上眼,闭目养神,“社火和鬼社火,一日之内都看完了,明日想去哪里玩?”丁喜想了想,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倒又问:“你呢?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我么?都可以。”“都可以?”丁喜的声音越发疑惑起来,“孟语唐我忽然发现我认识你三年了,好像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没有兴趣爱好的吗?就像我喜欢看话本子,闻蝶喜欢捯饬胭脂水粉,玄霜喜欢骂人那样。”说到这丁喜有些情不自禁笑了,“原来玄霜的爱好是骂人啊,凶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