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宫人同时扑上来拽住她的胳膊,她费劲甩开,一口酸水吐出,扶墙而立,她打小吃苦长大,身子一向康健,不曾想,怀了孕身子这般虚弱,眼下已是心有余而力不殆。
须臾,腹部涌上一股恶心,浑身软绵无力,如同枯叶般往地上栽去,她闭上了眼,脑海里闪过一个绝望的念头。
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一想起孩子要离她而去,心口终是坠坠的疼,疼的她眼眶涌上细密的泪,额尖虚汗纵横,与眼角溢出的泪珠儿,一同跌落尘埃,无声无息。
淑妃那恶魔一样的咆哮,依然在她耳边回荡,
“打死她,她不过是一医女,本宫今日以她行刺为名治她,便是陛下也寻不到错处...”
傅娆讽刺地笑了笑,意识已渐渐模糊,任由宫女将她拖着往长凳滑去。
就在这时,一道洪钟之音破门而入,
“朕看谁敢动她!”
紧接着后院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十几名黑甲侍卫鱼贯而入。
余光里,那道明黄的身影逆着光,踏着万道金芒阔步而入,
“娆娆!”
在她眼前骤黑的那瞬,她被一强有力的手臂圈入怀中。
皇帝从未见过傅娆如此虚弱,像是匍匐在地上的枯叶,下一瞬便要被风掀走,那种后怕与恼怒在他心头交织,他手臂几乎是绷成长弓,小心翼翼将她抱在了怀里。
羽林卫迅速控制住所有宫人,唯剩下淑妃跌坐在地,茫然望着面前的一幕,瑟瑟发抖,她拽着裙角,紧慢紧慢往后瑟缩着。
她强自镇定下来,生涩地为自己辩说,
“陛下,陛下,是那傅娆今日借看诊之机,意图行刺臣妾,您瞧,臣妾这里被她插了一根银针.....”
语未罢,泪水盈睫,颤颤巍巍往皇帝的方向爬来,哭得梨花带雨道,
“陛下,臣妾一再听您的,不与她计较,怎知她却怀恨在心....您不信,可以问臣妾身边的宫女,臣妾明明只是着了凉,她偏偏要说臣妾中毒,非要臣妾脱衣裳给她扎针.....”
皇帝并不曾瞧她,只是将傅娆额前散落的秀发给拨开,露出一张薄如蝉翼的脸,她眼神呆滞虚晃,怔忪着,不知落在何处,小嘴已是冻得又红又僵......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仿佛是没了生气。
回想昨日,她眉眼鲜活,自信大方....
皇帝心头钝痛,缓缓将她打横抱起,仿佛是怕污了她眼般,将她身子轻轻往怀里按了按。
傅娆下意识圈住他脖颈,在他怀里疲惫地闭上了眼。
冬阳被院头密密麻麻的枯枝切割,光线七零八落。
皇帝这才朝淑妃看来,神情极淡,仿佛是看一个陌生至极的人。
淑妃瞧见这一幕,整个人已是呆住。
她之所以敢下狠手,便是笃定皇帝没太把傅娆放在心上,傅娆对她动了手脚,她有足够的理由以一品宫妃之尊,来处置一个意图行刺的太医。
她早先算好这是皇帝视朝的时辰,她最受宠的时候,皇帝都不曾为她耽搁半日朝政。
她从不认为,一贯冷峻自持的皇帝,会为了个女人撂下满殿朝臣。
可眼下,皇帝不但及时赶到,还将傅娆护得很紧。
这就说明,他对傅娆很不一样。
淑妃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浑身血液结了冰,
皇帝不欲多看她一眼,视线从她身上挪开,望向门外,平静开口,
“将翡翠宫涉案之人处死,其他人等罚入掖廷为奴,淑妃重责二十大板,降为嫔。”
淑妃闻言,眼珠蓦地瞪大,血芒迸现,猛地往前一爬,抱住了皇帝往外迈的腿,
“陛下,您怎么不问是非曲直呢,是那傅娆要行刺臣妾啊,陛下,臣妾这么多年侍奉您,替你生下大公主,诞下唯一康健的皇子,您怎么能这么对臣妾呢,臣妾与您十几年的情分,难道比不上一个无德无才的医女?”
皇帝闻言一口淤血涌上心间,一脚将淑妃给踢开,恼羞成怒喝道,
“你还有脸提十几年的情分?朕这些年委屈你了?你是诞下一子一女,可你有功劳,就能为非作歹?如果不是顾及凌儿,你以为朕还能留你在翡翠宫?”
淑妃被他一脚掀翻在地,呕出一口鲜血来,她却全然不顾,任珠钗散落,发丝凌乱,匍匐过来,继而抱住他的乌靴痛哭流涕,
“陛下,您可以宠幸新人,难道就不给老人留了一条活路?”
皇帝深吸一口气,薄唇抿成一条锋锐的直线,默然望着她,他一直知道淑妃有些恃宠而骄,却不曾想她胡搅蛮缠到这个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