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笨吃了几样,还想再吃,想起傅娆平日的交待,她嘟起小嘴,委屈巴巴望着裴缙,“爹爹,笨笨不能吃了....”
裴缙心疼得不得了,将她抱紧了些,粗粝的指腹小心翼翼将她嘴角的糕屑别去,“为何?”
笨笨小脸垮起,失落道,“娘亲说了,不能吃多了..”
裴缙也知不能惯孩子,可眼下哪里舍得委屈她,笃定道,“你吃,你尽管吃,有爹爹给你撑腰!”
“好耶!”笨笨得到鼓励,极是畅意,吭哧吭哧,不消片刻将肚皮吃得圆鼓鼓的,吃完将小嘴一抹,朝皇帝露出满足的笑容,
“爹爹,剩下的留下来,明日再给笨笨吃好吗?”
小孩儿被傅娆教养的很好,不肯浪费食物。
裴缙望着这张像极了自己的脸,想起她的遭遇,眼眶酸痛,笑出泪花,“好,爹爹今后每日每夜都给你备好吃的....”
笨笨兴奋地抱着裴缙的脸啵了一口。
裴缙愣住,生涩地笑着,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她。
倒是笨笨大大方方抱着他脖颈问道,“爹爹,你去哪儿了,旁人总笑话笨笨是没爹的孩子....”不等裴缙回她,瘪起小嘴,哽咽道,“别人都有爹爹,笨笨没有爹爹.....”说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裴缙闻言双眼刺痛,手忙脚乱哄着她,颤着声问,“你娘是怎么说的?”
笨笨一抽一搭地回:“娘说爹爹打仗去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打坏蛋,把坏蛋赶走了才能回来.....”说完,她又委屈巴巴地望着裴缙,藕节般的小胳膊搂紧了裴缙,生怕他跑似的,“爹爹,等笨笨长大了,跟爹爹一起去打坏蛋,爹爹就能跟我们团聚了,笨笨就有爹爹了....”
她奶声奶气的嗓音,伴随着几分天真和恳求,飘入他耳帘,渗入他心间。
一代帝王罕见地泣不成声,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笨笨见裴缙哭得稀里哗啦,讶异地止住哭声,眼睫犹然挂着泪,缓缓地扶着他双肩,在他怀里站了起来,拱着个小身板,咧着小嘴,笑盈盈的,先是亲了亲他的睫毛,又往下贴了贴他的鼻梁,小姑娘一本正经哄着他,
“爹爹别哭,笨笨喜欢你...”
又侧头,抱着他的脸颊胡乱地啃着,到最后竟是要去亲他的嘴唇.....
裴缙心甜如蜜,哭笑不得地避开,将她抱了下来,搂在怀里,于她发梢狠狠回亲了一口,
“真不愧是朕的女儿!”
血浓于水。
车厢内时不时传来父女俩欢快的笑声。
傅娆立在门槛局促地搓着手帕,心绪五味陈杂。
她恰才先去师母的医官接笨笨,被告知笨笨已睡醒,吃了些午食,被几个小孩子喊出去玩了。
傅娆一路寻到家门口,却见一辆低调宽大的马车停在路边,便知是裴缙驾临。
她默默地立在门槛内,听着车厢的动静,眼眶渐渐湿润。
再过两月,笨笨就满三岁。
笨笨时常咿呀咿呀窝在她怀里问,“娘亲,娘亲,我爹爹呢,他去哪里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总是这样回,“笨笨,你爹爹去西北打坏蛋去了,等笨笨长大些,就会回来...”
“长大是多大?笨笨马上就三岁了,三岁能不能看到爹爹....”
每每孩子找她要爹爹时,她都忍不住怀疑,当初的抉择到底对不对?
于她而言,她可以不要丈夫,她以为只要她足够好,笨笨也可以不需要爹爹,她打小父亲早逝,她从未享受过有爹爹护着是什么滋味,她以为笨笨也可以的,原先的坚定,在孩子渐渐长大后,变得动摇。
眼下亲见笨笨对爹爹的渴望,兴奋地手舞足蹈,她恍觉,或许,可以为她搏一搏。
车厢内的父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笨笨口齿已极是伶俐,竟是能将她印象里的事七七八八说个囵吞。
裴缙一会心酸,一会欣慰,只觉女儿一声笑,足以驱散呕了整整三年的郁气。
太阳西斜,阳光打西边一颗大槐树下洒落细碎的斑芒。
小金子等了整整一个多时辰,脸上的笑容一直没落下过,待荫凉覆盖,他才觉腮帮子有些发酸,摇头失笑,缓步上前,躬身于车帘前问道,
“陛下,刘桐已抵达通州,正在客栈等候,您看,今夜是不是给小公主备洗尘宴?”
小金子实则是问皇帝今晚回不回客栈。
以傅娆的脾气,今夜定不会去客栈侍寝,他是委婉地向皇帝进言,您不如委屈一下在这小宅里将就。
皇帝神色一动,慨然朗笑道,“小小客栈,焉能容纳朕的乾帧公主,传旨,将行宫收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