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一死,三殿下便是板上钉钉的太子。”
“四月初四龙骨断裂,一来是小试牛刀,二来是借机让朝臣换龙舟,运河一带,最富丽堂皇的便是臣当年敕造那艘巨舟,而这艘龙舟已被臣的人暗中做了手脚,不知里情者,无论如何查不出端倪,这是臣敢为的原因。臣只需着人潜入水下,摸到那管道,将阀门一开,等沼气足够浓郁,再安排死士在龙骨引//爆......”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可众人都晓得那该是多么惨烈的后果。
一时间,帐内冷气声此起彼伏,上百道厉色灼着李维中。
李维中不以为意,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后来,陛下骤临通州,谢襄步步紧逼,臣便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你们一网打尽....可惜,终究被陛下发现端倪,臣无法脱身......怎料沼气依然泄露,还有那逆子......”李维中说到这里,口齿涌上一抹血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谢襄冷冷睨着他,“沼气一经泄露,必能顺藤摸瓜查到暗道,那些人还能守口如瓶?李维中你真是痴心妄想。”
李维中闭了闭眼,擦了擦唇角的痰水,将脸撇去一旁,
“事已至此,臣没什么好说的,陛下想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放肆!”离他最近的程康气得白眉颤抖,拔身而起,指着他鼻子咆哮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悔过?”
“若非陛下窥出你的毒计,你将要害死多少人?这里,哪一位不是国之栋梁,更何况你还想残害当今皇子,甚至谋害天子,你简直.....简直丧心病狂!”
程康气得唾沫横飞,又指了指跪在角落抱在一块的李夫人与李家三小姐。
“你看看,那可是你的妻女,你连她们的命都不要,你有多狠心哪....”
李维中顿了顿,终是痛苦地闭上了眼。他其实已安排暗卫保护她们的安全,不过现在说这些已没用。
程康悲愤交加,扭身,朝皇帝请命道,
“陛下,臣身为左都御史,未能查出李维中之奸计,乃失职,臣自请褫夺侯爵,卸下官帽,不过李维中狼子野心,决不可姑息,还请陛下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程康话音一落,四座无声。
皇帝阖着眼,眉头紧锁。
吏部尚书柳钦率先皱了皱眉,瞥了一眼皇帝的神色,斟酌着道,
“老御史,李维中罪该万死,他之亲族也该午门抄斩,这些我无异议,不过,李老爷子,乃当年与陛下出生入死之功臣,又曾救过陛下的性命,若是可以,还望给李老爷子留一丝香火。”他有意救下李勋,李勋那孩子还是可惜了。
程康默了默,渐渐冷静下来,沉吟道,“李家旁支留一本分孩子,继嗣便可,李家嫡系,一个不留。”
柳钦咂摸片刻,目光投向上方的皇帝。
皇帝高居帝位多年,又是征战杀伐之人,绝不会妇人之仁,微一思量,便果断道,
“陈章,将李家上下悉数入狱,程康,由你领衔,三司会审,将此案及李氏一党彻底查清,再依律处置,律法如何,便该如何。”
他语毕,只见一直跪着没动的谢襄,再次磕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皇帝几乎猜到他要说什么,冷冷掀起唇角,“何事?”
谢襄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李勋,见他瞳仁如漆黑的墨,浓烈粘稠,怎么都晕染不开。
他扬声道,“陛下,李勋虽是罪臣之子,可他首告有功,又诱使人犯道出事情真相,其身正,其心忠,臣斗胆,请陛下饶他一命....继李老爷子香火。”
柳钦见谢襄这位铁面菩萨都替李勋说话,心中微亮,连忙道,
“陛下,李勋既是首告,那么依律,便可免死,还请陛下开恩....”
“请陛下开恩....”也有几位耿直大臣,跪下替李勋请命。
但,大多数官员犹未吭声,只因李维中此计太过狠毒,若非皇帝运筹帷幄,若非傅娆事先察觉,他们这里的人怕是已灰飞湮灭。
他们没法同情李勋。
皇帝双手搭在膝盖上,默了片刻,道,“朕刚已下旨,先将案子查清楚,至于如何处置,依律而定。”
依律,李勋得死,可因他首告,又能免死。
聪明人便知皇帝暗中松了口,届时再替李勋寻些功勋,或许能救他一命。
陈章着羽林卫,将李家人及其他涉事官员带走。
稀稀拉拉的声响弄了好一阵方停歇下来,余下,气氛松乏许多,些许姑娘少妇低头交耳小声议论着什么,仿佛有不少目光朝傅娆注来。
看完“烟火”后,她便回马车换了一身衣裳,是孙钊为她准备的,说是皇帝吩咐她换上,她疑惑,却还是相信他,便穿了这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