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女卫易容成平康公主的模样,前往皇宫。
因圣驾远在通州,宫人多少有些怠慢,平康公主好歹也是皇帝的女儿,女官并未细查便放她进去。
那位易容的女卫在翡翠宫见到了李嫔。
李嫔只一眼便认出她不是平康公主,她这些年已磨炼得十分谨慎,稍稍使了计策,将看管的女婢给遣了出去。
那女卫二话不说解开昨夜缝上的针线,取出两样东西。
第一样东西,李嫔一眼认出,乃是皇帝赐给她父亲的匕首,当年她父亲为救皇帝而亡,皇帝十分感念,赐此匕首给李家,承诺将来还李家一条命。
第二样东西,李嫔不识,接过悄悄塞在她常日打坐的地砖下,随后问,“这是什么?”
那女卫覆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李嫔闻言神色大惊,“果真?”
女卫轻蔑地笑道,“奴婢已证实此事,娘娘可见机行事。”
李嫔眼神微亮,凝望窗外幽幽绿色,颔首道,“没错,这果然是样好东西。”
五月初八,帝驾回銮。文武百官出南城门跪迎。
傅娆与笨笨皆在帝驾上,至正阳门下车,有宫人搀扶着傅娆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回傅府,笨笨趴在车窗旁泪眼汪汪,目送傅娆远去,
“爹爹,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呀?”
皇帝见女儿哭得一抽一打的,心疼得很,将她搂至怀里,“你若想她,爹爹晚上带你去看望娘,不过你娘正式入宫还得一月后。”
路上,傅娆已与笨笨分说清楚,笨笨乖巧,记下娘亲交代的话,坚强地将泪水拂去,眼巴巴点着头,“笨笨知道了….”
傅娆回府路上,仪仗侍卫敲锣打鼓,一路热热闹闹将她送回傅宅。
郑氏已与先一步回府的傅坤,打开中门,设香案,跪在中厅迎候傅娆。
待宫人宣读完旨意,郑氏泪水涟涟与傅坤朝傅娆跪拜,
“臣妇给娘娘请安。”
“臣弟叩见皇后娘娘。”
傅娆如何舍得亲母给她下跪,连忙迈步要去扶她,却被宫人拦住,“娘娘,礼不可废。”
傅娆忍着泪意,脚跟发软看着母亲与弟弟给她恭敬地磕头,郑氏伏在地上,身躯轻轻颤着,情绪极是激动,
“快些请起。”
她亲自上前将郑氏扶起,母女俩两两相望,最后抱在一处痛哭许久。傅坤将宫人打发走,留下两名伺候傅娆的宫婢。
夜里,母女俩睡在一处,叙了许久的话。
傅娆从郑氏处得知,皇帝早已安排人将傅宅后面一栋宅子给购下,并入傅宅,昨日她的嫁妆已悄悄转入并装点好,傅娆亦是无话可说,他还当真是不叫她费一点心思。
郑氏擦干眼泪,手忙脚乱道,“无论如何,为娘还是得绣些东西给你,也省得你将来入宫,被人笑话….”
郑氏急起来,顾不上寝歇,连夜点灯开始绣花,边绣花边抹泪。
以前日日愁,巴望着傅娆能尽快嫁出去,傅娆离京后,她亲自打点后宅诸事,方知女儿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傅娆离开这段时日,她日日活在悔恨中,隔三差五烧香拜佛,乞求她平安归来。如今傅娆真要出嫁,嫁去那深宫后院当皇后,消息传来家里,邻里四坊皆来给她磕头,一些留在京城的官宦女眷也亲来给她见礼。
换做以前,她不知多高兴,女儿要当皇后了,这是傅家莫大的荣耀。
要知道,傅家也就在一百年前四世公卿的时候出过两任皇后,现在轮到女儿,她应该高兴的。
可她高兴不起来,晶莹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剪不断,仿佛有肉从心头剜去。
一夜垂泪至天明。
皇帝回銮当日,李嫔在翡翠宫门口执当年皇帝赐给李老爷子的匕首,引颈自刎,所幸侍卫施救及时,只割出一条血痕。
消息报至御书房,皇帝眼皮都没掀一下。
冷怀安笼着袖给他研墨,一面问,“陛下,您瞧,该如何处置?”
皇帝似乎并未听见,一手抱住笨笨,将她搁在膝盖上,教她握稳毛笔,一手将折子翻好,示意她写字。
好一会儿方皱眉问,“她拿的是朕赏给老爷子的七星宝刀?”
冷怀安手下一顿,往他望一眼,回禀道,“正是。”
皇帝微的呲出一声笑,心里怒急,李老爷子何等品格,生出的儿女却狼子野心,他沉沉吁了好长一口气,
“你亲去翡翠宫,将那匕首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