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随后落座于他身旁,脸上的气色好了几分,含笑问,“依着陛下的意思,恰才傅姑娘离宫是奉了您的口谕?”
殿内数十双视线齐齐落在皇帝身上,淑贵妃更是仅仅搂住女儿,心头纷乱地望着皇帝。
皇帝将茶盏放下,颔首道,“朕路过文华宫的竹林,恰恰见人领着她寻路,朕问了她几句,才知是大雨倾盆迷了路,耽搁了皇后寿宴,朕思及她家中有病母,遂准许她出宫。”
傅娆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脊椎放松,身子微微往下一沉。
皇帝将她那番举动看在眼里。
“原来如此。”皇后一改刚才的肃然,表情立即变得温和,连忙朝傅娆抬手,“傅姑娘平身吧。”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傅娆木然起身,垂着眸,缓缓后退了数步,立在一旁。
余光注意到那道视线从她身上一闪而过,她心怦怦直跳,脸色泛白。
他既已承诺放她离开,当不会食言。
这边皇帝视线挪至淑贵妃身上,眯起眼,冷声问,“贵妃何故闹得气势汹汹?”
皇后慢腾腾看了淑贵妃一眼,平日只要皇帝出现,淑贵妃必是头一个迎过去的,今日却如同哑巴似的,面有菜色,想必积玉宫的事非同小可。
淑贵妃自从皇帝进来,心底已一片冰凉,也不知皇帝刚刚在外头听了多久,眼下除了息事宁人,转移皇帝注意,再无他法。
“回陛下的话,先前臣妾怀疑平康与傅姑娘起了龃龉,是以责问了几句,眼下既是陛下准许她出宫,臣妾自然无话可说。”
盼着皇帝将此事揭过,莫要再查。
只是皇帝驾临,形势全然不同,皇后寻到了机会,恨不得狠狠治治淑贵妃,
“哦?贵妃此话令本宫不解,刚刚你可是闹着要杀人,怎的突然间便不追究了?你不是说傅姑娘给平康下了毒么?”
淑贵妃见皇后一脸小人得志,气得肺疼,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臣妾确实怀疑傅氏对平康不轨,不过眼下无实证,臣妾也不好指证堂堂县主,罢了,皇后娘娘千秋,臣妾自当卖娘娘面子,我们母女便忍气吞声,不予追究。”
皇后气笑,见淑贵妃骤然偃旗息鼓,越发怀疑其中有猫腻,遂凛然道,
“陛下,臣妾以为,一个是当朝公主,一个陛下亲封的县主,不将事情查清楚,累及二人声誉,也伤了陛下的情面。”
淑贵妃闻言恨不得掐死皇后,装出几分委屈与皇帝道,“陛下,臣妾原不想追究,既然皇后娘娘不依不饶,那臣妾就不得不说,今日娘娘寿宴,内侍调度不周,以至于那么多官眷湿了衣裳,若非如此,傅氏断不会因换衣裳而与平康起争执。”
皇后闻言暗道淑贵妃狡诈,处处挖空心思寻旁人的错处,她脸色转青,压下心头怒火,朝皇帝跪下,
“陛下,今日确实是臣妾调度不周,还请陛下责罚。”
她这桩事算不得什么,皇帝不会苛责她,倒是淑贵妃,怕是没那般简单。
淑贵妃见自己被皇后反将一军,气得下不来台,懊恼失察,叫皇后寻得先机。
皇帝觑了两宫一眼,已心如明镜。
转而将视线落在淑贵妃怀里的平康公主身上,只见女儿目色呆滞,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小脸煞白,整个人如打了霜的茄子,恹恹不堪,
皇帝眉头一皱,“平康这是怎么了?”
淑贵妃瞥了一眼怀里的女儿,当即泪意涌上,带着哭腔道,“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在积玉宫看到她时,她便这样了.....些许是被雷声吓到了,待臣妾回头遣人去护国寺着法师做一场法事,替陛下与平康祈福....”
淑贵妃话音未落,被皇后打断道,“哟,淑贵妃是当我们这么多人都耳聋么,刚刚不是说傅娆害了平康么?”
“臣妾的意思是....”
淑贵妃还要辩驳,被皇帝冷声喝断,“都闭嘴!”
二人悻悻噤声。
皇帝却是目色幽幽盯着平康,“平康,你告诉父皇,你怎么了?”
平康空洞的眼珠子转了转,视线在虚空渐渐聚焦,傅娆的身影便清晰地落在她眼里,她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刺激似的,骤然变得神色阴戾,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父皇,求父皇给儿臣做主......”
淑贵妃见女儿骤然朝皇帝腿边扑去,吓了一跳,想要伸手拉她却不及。
平康公主使出莫大的力气挣脱淑贵妃的钳制,跪挪到皇帝膝下,抱着他的裤腿哭道,
“父皇,那傅娆对女儿怀恨在心,给女儿灌了毒粉!”
傅娆闻言心倏忽揪起,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