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马马达
时间:2022-02-11 08:52:02

  这样的梦每一日都有。今天却与往日不同,这一回的海上有光,水是暖的。他被海水包裹,如复归母体的胎儿,便放松四肢,任由沉溺——因为现在他是安全的,更是自由的。

  再醒时四下里漆黑,火膛里红炭一明一暗,散着幽光。男人隔过一段黑暗盯着燃烧的炭,死死地盯着,就在他又一次无法克制想要放声尖叫的时候,白日过道中那狼狈的叫声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怎么能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男人被残存的理智唤醒。他抖着手,摸索着从怀中寻出那只铁皮匣子,从夹层中拣出一枚朱红的药丸,托在掌中,恶狠狠地盯着它。

  男人觉得自己分成了两半,一半叫嚣着“吃掉它”,一半劝说着“扔掉它”,他在两个声音里挣扎来回,很快便冷汗淋漓。

  就在此时,外间一个人的声音道,“路上再睡也使得,不能再等了。”

  接着便是穆遥的声音,“去把车赶过来。”细碎的脚步声响,她就要进来了。

  十天这么快,最后的一刻还是来了。男人无声发笑,不管不顾把药丸塞入口中,等着那腥燥的药味融在口中,失神的目光便凝在火膛幽明的炭火上——

  温热一只手遮住发烫的一双眼,男人随着她的手势,垂下眼皮,叫一声,“穆遥。”

  “有什么好看?”穆遥道,“不过是个取暖的东西。”

  男人柔顺地依着她,重复一遍,“是,不过是个取暖的东西。”这么大的一间屋子里没有一支火镰——为了自己不知何时发作的疯病,煞费苦心。

  穆遥拉他起来,“许英到了,他是胡剑雄把兄弟,他送你去西州。”

  男人依依不舍地盯着她,一言不发。任由穆遥同他穿上大衣裳,拢一下头发,应是梳不上,又放弃了。耳听她道,“上车也是睡觉,梳来做什么?”

  “不梳了。”男人握住她的手,“穆遥。”

  穆遥掷下梳子,“怎么了?”

  “你——”男人张口,又觉难以启齿,却无论如何不肯放弃,“你能不能——”

  抱抱我。

  一次就好。

  ……

  男人心底无声哀鸣,沉重地闭一闭眼,“无事。”

  穆遥半点察觉不出男人千回百转的一点念头,只道,“崖州事了,回中京时我先走一回西州,好生养病,很快再见。”

  “好。”

  ——不,不会好了。

  “效文先生配的药,一定要吃。”

  “是。”

  ——不需要什么药了,他已经无药可救。

  ……

  穆遥错错落落说了许多话,男人无神地坐着,听一句应一句。直到穆遥拉着他上马车,把他塞在被子里,柔和地同他说“再会”。

  直到她的身影最后消失的时候,他都没有得到一个拥抱。

  ——以后更不会有。

  男人将自己掩在被中,无声痛哭。

  不知多久过去,马车停下来,窗格在外三下敲击,一长两短,停过一息,一短两长。

  男人在被中乱七八糟擦去满面泪痕,头也不抬,闷声道,“什么人?”

  “属下净军统领萧咏三,”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雪夜中冷得像冰,“奉老祖宗之命拜上监军,护送监军前往崖州。”

 

 

32章 节制诸军   节制北境诸军

  穆遥倚门而立, 目送马车变作雪原上一个小小的黑点,终于消失。

  胡剑雄在旁侍立,催促,“穆王, 回吧。”

  “胡剑雄。”

  “在。”

  “你有没有觉得——”穆遥凝望远方, “今天齐聿, 仿佛不大对劲?”

  胡剑雄心里怼一句“那一位什么时候对劲过”, 口头却老实,“好像是不大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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