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穆遥道,“陪你吃点东西。”
“穆遥, 你有事便去忙,不用管我。”齐聿轻声道,“我很好。”
穆遥点头,移一碟姜糖,并一壶热羊奶,放在案上。“我要出去,会回来晚些,你要听效文先生和嬷嬷的。”
齐聿抬头,“你去哪里?”
穆遥哪里肯同他说,“就往城中走一走。”
“穆遥,你要去危山营吗?”齐聿不等她回答便坐起来,“我与你一同去。”
穆遥按住男人薄薄的肩膀,忍不住发笑,“齐聿,你是做了哪家的精怪吗?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危山营呀?”
齐聿仰面看她,“你说很晚,就必定很晚。崖州城尽在你掌握,外头即便有事,也只有危山营足够劳动你走一回。”挽住她的手,“我与你一道。”
穆遥道,“偏不带你去。”推着他躺下,扯高棉被将他裹严实,“我明日便回。”便往外走,堪堪走出丈余远,忽听男人一声大叫,“你是不是去见丘林清?”
穆遥止步回头。
“是不是?”
穆遥走回去,挨他坐下,摸一摸他的脸颊——余效文一分不错地养了快五日,好歹不那么冷,只是仍然瘦得可怜。“我要寻她问明白三年前事,与你没有关系。”
齐聿往榻上用力一撑支起身体,笔直跪坐起来,一直裹着的棉被便坠在榻上,他身体薄弱,被寒气一激便不住发抖。穆遥扯高棉被,仍旧将他裹住。齐聿从被中探出双手,攥住她,“我与你同去。”
穆遥去崖州就是为了避开齐聿,没想到此人如此机警,一点蛛丝马迹便被他看破。一时难免踌躇。
隔门自外打开,余效文进来,冒着热气的汤药重重顿在案上,骂一句,“我说的话都没听见?静养——静养不懂吗?”
两个人一同沉默。余效文一把搡着齐聿躺下,拖一只手诊脉,“天王老子来也不许移动,卧床静养。”
齐聿在枕上摇头,“丘林氏明日就到了,我怎么能高卧枕上?”
“等你成了大夫再来指点我!”余效文骂一句,转向穆遥接着骂,“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吗?还是有紧急军情?一个未开化的野蛮藩王,非得赶在今日?”
穆遥竟无语凝噎。余效文把汤药塞给齐聿,一直看着他喝完才道,“药里有宁息草,你只管睡你的,放心,我决计不让她走。”
齐聿一声不吭躺下,果然不过片时眼皮涩滞,艰难支撑一时,昏睡过去。余效文往他颈边摸一下,“今夜又是一关,穆王哪里也不要去。”
穆遥心下一沉,“药效到了?”
“是。”余效文点头,“我这个丸药三至五日一剂,今日已至三日,穆王若走了,监军这样,难免自伤自毁。”
“丘林清晚间到危山,明日到崖州。”
余效文一摆手,“叫沈良想办法,他法子多。”
穆遥皱眉,看一眼昏睡的人,“三到五日……未必便是今日,我走一时应当无——”
“想也不要想。”余效文一语打断,“监军看着还好,那是他笃定了穆王就在左右,但凡穆王不在,谁拿他都没法。穆王还不知道吧,你在外公干时,这一位是谁都不理的,觉也不肯睡,汤药饭食只肯用穆王交待过的。”他看一眼穆遥,“恕我大胆猜测,夜间无穆王在旁,监军必定睁眼到天亮。即便用药压着能睡上片时,也必连连惊醒。”
穆遥皱眉。
余效文叹一口气,“穆王既要管他,便当有所准备。监军对你如藤缠树。疯症痊愈前,不能离你一日,时久必死无疑。你那中京王府里——”说到这里只觉烫口,“你好自为知,若仍是像当年一样当个好玩的,不如早些收手。都七年了,穆王虽是金枝玉叶,可着一个人寻乐子也欺人太甚了吧?”
穆遥面皮一紧,“我几时拿齐聿当好玩的?”
“你自己心里知道,但愿是我看错。”余效文一顿足走了,“消停呆着,休叫我一番心血付诸东流。”
危山营是没法去了,穆遥呆立一时,走到榻边,男人陷在一堆大迎枕里,歪着头沉睡,面色是可怜的白,呼吸间心口细微起伏,带出鼻息微凉。
穆遥仍去忙碌,白日倏忽而过。穆遥正给沈良回书时,身后不住的细碎的响动,一回头便见男人面容焦灼,闭着眼睛在枕上辗转。
片时便醒了。
穆遥心知不好,这一回不知要闹多久,索性握着本子走到榻边,将他双手叠起握住——平日里冷冰冰的一双手,此时如同有火在灼烧,滚烫。穆遥低下头,柔和地贴住男人汗湿的前额,“难受吗?”
男人艰难地摇一下头,奋力抓着她,冷汗源源而下。穆遥将他拉入怀中,揽着他细瘦的脊背,耳听他喘息极其粗重,却只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忍着。
穆遥一只手揽着他,另一只手仍去写本子。
不知多久,握在穆遥臂间的手指用力一紧又松开,男人发出一声难捱的痛叫,“不行……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