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她一脸紧张不安上来的时候,气定神闲地他张了张口,淡淡道了一句:“你终于来了。”
但是郑玉磬却既没有留意到他的豆沙奶糕,也没有收他一分一毫的金首饰。
她像回忆里那般无数次地严词拒绝了他,甚至不愿意承认一点还对他残存的情谊。
那个狠心且美丽的女子说:“殿下,我不要做皇后,以后你我各自婚娶,两不相问,可好?”
说着,郑玉磬甚至有意无意地回头去瞧他,与那双痛苦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她却满不在乎地笑了。
郑贵妃的美丽自然是压倒六宫,但是萧明稷见了却只觉得怒不可遏,偏偏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团气,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
万福正在外间打盹,忽然听见殿下里面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吓得立刻跳了起来,昏头昏脑地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闻了提神醒脑的薄荷油,忙不迭入内查看。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萧明稷的帐子是深色的,但是那睡前被内侍掩好的一半已经被人掀开,只是殿下并没有立刻坐起身,而是用被子遮住了身子,沉着脸坐在上面。
那眼神与起伏不定的呼吸都极为异常,大约是做了一个不得了的梦,或许在梦中还杀了人。
万福松了一口气,却听见殿下吩咐道:“去安排些沐浴的冷水来,不用叫人伺候。”
“殿下,这怕是不妥……”万福惊了一惊,这深更半夜的,殿下忽然要冷水沐浴,叫有心的人知道恐怕不好,他小心翼翼道:“殿下,您昨日才旧伤复发,夜里就用了冷水,外人不知道要怎么编排。”
帐中主子的神色并不见好转,过了片刻,才继续同他吩咐道:“那便打一盆洗衣用的清水……过半个时辰再送进来。”
三殿下除了那方焦了一半的桃花绣帕,倒也没有勤俭朴素到需要自己洗衣服的程度,万福看了一眼自家殿下阴沉的面色,不敢劝说什么,应了一声是。
万福为殿下重新掩好了床帐,但是萧明稷重新躺下去的时候心绪仍有起伏。
他眼眸清明,已经没有半点睡意,眼神锐利地望着帐顶,不知该如何评价方才那一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一场华胥。
明明她狠心与自己一刀两断到连梦也不愿意入,但是今夜却偏偏来扰他好眠。
看起来,以后安息香再也不能省去,少不得要日日点起来了。
那方帕子已经在他的心口捂热了,只是取与不取,却可以叫人犹豫上许多来回,最终他认命一般地叹了一口气,重新抽出了那方只剩下一半的丝绢。
这诸般困扰和孽障都是由她而起,若是不能像梦中那般真正得到她一回,大约自己的执念也不能消除。
他平生从无软肋,也不会行些计划之外的事情,但白日发生的种种,竟然真的叫他起了不臣的心思。
甚至就是现在,也一点都不后悔。
除了郑玉磬险些成为他唯一能被拿捏住的把柄,其余的一切本该运行在正轨上。
但唯独一个她,即便是狠心与他断情,也依旧如此执着,甚至连梦境也不肯得一个彻底的安宁。
他需要一个理由去见她,大概得到了,就不会那么念着了。
万福去亲自打水,等着殿下口中的半个时辰过去,将一应东西送进来时,殿下却已经换了衣物,起身看书。
“叫秦君宜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萧明稷淡淡道:“贵妃之子百日,他也算是半父,又不用他费钱,自有皇子府承担一应费用,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完成吗,可见不上心。”
他觉得能叫秦君宜为郑玉磬与她所生的皇子挑选礼物虽然少不得叫秦君宜受些剜心之痛,但是他既然曾经做过郑玉磬的丈夫,那么也该知道一些郑玉磬的喜好,不会这样难办才对。
除非是秦君宜阳奉阴违,故意不肯完成任务,所以现在临近贵妃之子百岁宴,也不见一点宇文高朗的消息。
虽说自己也不是没有另外的准备,但是秦君宜这般,实在是太不听话了,已经叫他生出些不悦之意。
不如回头去看看苗疆蛊虫里有哪几味称心的,好给他送过去。
“回殿下的话,前日奴婢派人去宇文将军府上催促过一回,将军说卫先生买了一块整木与工具,两人亲自雕像,进度略有些迟缓,是以还未告诉殿下,等到佛像塑成,宇文将军一定亲自护送到府上。”
“难为他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竟然还能自己雕刻。”萧明稷的面上微微浮现一丝笑意,“恐怕这些日子费在他身上的药钱能请五个顶好的工匠来完工了。”
秦君宜那副身子病怏怏的,不能跑不能跳,就连多说几句话都容易气喘,居然还会刻像?
“回殿下的话,宇文将军说卫先生此举也是为了给咱们府上省些钱,毕竟殿下送礼一贯是重心意而不重奢华,这一点倒是贴合。”
万福替秦君宜捏了一把汗,恭敬答道:“这雕刻亲自动手,自然也显得更有诚意些。”
虽说这礼是秦君宜送的,可终究用的还是殿下的名义,万福是个净过身的中人,不懂这位曾经令长安纸贵的少年郎怎么想的,但秦君宜这番力气无非白费,又何苦折腾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