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定国将军沈绍则自回京后就生了场大病连着数日一病不起。
如今南地三州尚被渡善教把持盘踞,明熙帝临死前的意思便是要李循派定国将军沈绍前往江南剿匪,国家面临危难,沈绍大病,李循自然不得不将儿女情长和与沈家的纠葛暂且抛之脑后,亲自带了太子赐下的表礼登门定国将军府看望沈绍。
沈绍一看是皇太孙亲自上门来探望自己,立刻挣扎着从病榻上下来,在李循面前老泪纵横,哭着说自己犬马之疾,哪里能劳烦得太孙亲自上门探望?
又说自己没能拦得住周维,周将军为了戴罪立功不顾他的阻拦便带兵直冲着赵王的主翼而去,致使他折在战场之上,他简直是愧对大行皇帝,愧对沈家列祖列宗和太子、太孙殿下对他的一番期望,本欲自请前往楚州赵王的本家替太子、太孙殿下绞杀赵王余孽,只可惜他如今这个身体状况,只怕时日无多,无法完成遗愿云云。
渡善教那边还有几位将军暂时抵御,可硬撑毕竟是撑不了多久的。
北有虎南有狼眈眈而视,李循是不用沈绍不行,沈绍也自知如此,才会惺惺作态意图拿捏李循。
李循头疼,不想再听他嘚吧,赶紧虚扶一把,要婢女将定国将军扶回榻上。
沈绍推阻再三才重新回到榻上,拜见过后,他立刻要女儿沈婼捧茶而入,叹气道:“太孙殿下曾与臣的小女有旧,说起来,当年若不是小女没福气,在大婚前夕患上了重病,如今只怕早与殿下喜结良缘!”
李循的目光就微微变冷,扫落在下首的女子身上。
“殿下。”
沈婼轻轻地唤了一声,抬头眼波盈盈地望向他。
她今日穿了一身极鲜亮的衣裳。
上身是桃红色的掐腰金丝短褙子,下身是一条浅色的月华裙,鬓上簪了两朵花鸟绢花,并斜插的一支赤金如意玛瑙金步摇。
哦,李循看了一眼就想起来了,这支金步摇还是他在她及笄那日赠的,后来她大约是嫌太俗气,一直没再戴过,今个儿这怎么又戴出来了?
李循没说话,只用目光淡淡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直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去接她手中捧着的那盏茶。
从小心翼翼的期待,到不敢置信中仍带着几分乞求,最终是他无情之下的失落失望,沈婼的泛着泪光的眸瞬间便红了,“殿下……”
他竟是连一盏她亲手泡的茶水都不肯再喝!
那泪水自雪白的脸上蜿蜒而下,就在她一颗芳心将要被碎成了两半之际,男人却又突然收回目光,自她手中将那盏茶接过淡然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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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将军府出来上了马车,李循将那只香囊随手丢到了马车外。
随行的内侍想到适才在府中发生的事情,长长一叹。
定国将军言语间多次提及长女幼时救殿下一事,竟颇有挟恩图报、逼着殿下娶沈大小姐为太子妃的意味……
不过怕给沈婼瞧见,见着四下无人,内侍还是将那只香囊拾起收进了怀里。
李循用湿帕子净了手,闭目仰躺在马车的车壁上。
沈绍老奸巨猾,意图以沈婼做太子妃为他剿灭渡善教的条件,否则……呵,只怕他身上这病是不会好了。
他就这么笃定自己会答应?还不是眼看着如今东宫势弱,太子仁厚,朝中缺少能领兵打仗的良将,这才想着将女儿送上来,结秦晋之好。
只是他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
李循转悠着腰间白鹤展翅荷包上的玉扣,慢慢陷入沉思中。
回兴庆宫后,先回日常处理政务的勤务殿,问起太孙妃在做什么,翠眉忙道:“今儿是宫里的几位太妃入道观的日子,太孙妃在大明宫帮太子妃安抚几位太妃呢。”
李循点了点头。
今晨朝议太子方宣布了明熙帝驾崩的消息,内阁首辅并三公一道宣布遗诏,众臣痛泣不止,拥太子于大行皇帝灵前继位,改元仁兴,之后下诏安排宫里的太妃们,生育了子女的暂时还能住在宫中,没有生育子女的则按照意愿,有些去了皇陵守陵,有些则去道观里休养。
自德妃自尽后,宫中还是有几位位分较高的太妃,她们各自为先帝抚育了几位公主和皇子,沈虞若能与太子妃和她们交好,日后在宫中立足也更容易些。
不过说起来,自赵王起兵后,时至今日,两人仿佛已有数十日未曾好好说过话了,便是见了,也不过是点个头行个礼,他又匆匆离开处理事务去了,待他有些时间,她却又得跟着皇后入宫主持中馈,应付六宫庶务。
如今先帝已然驾崩,仁兴帝和王皇后皆搬进了大明宫,南内这边也该择日搬迁至东宫。
打从今日起,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了。
待安定一些还得行登基礼、册封太子礼,为先帝拟庙号、谥号……李循揉了揉眉心,吩咐道:“上林署今日新往兴庆宫送的新鲜果蔬你去拿了分到飞仙殿,记得多拿些新鲜的葡萄,挑捡饱满些的送过去。”
两人边说边往勤务殿走,路过一处假山,无意听见山洞里头传来小宫婢窃窃的私语声,“……我听说太子殿下要选太子良娣了,就是如今飞仙殿这位的长姐呢,听说以前就是太子殿下的青梅竹马,你说她一嫁过来,咱们太子妃会不会失宠啊?”
“什么良娣,我听着太子殿下是选要她做太子妃的!而今册封礼还未举行,陛下和太子殿下还要指望着定国将军去打仗呢,飞仙殿那位的爹那边不过是个庸碌无为的侯爵,明眼人都知道该选谁做太子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