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下朝后,李循留下向仁兴帝谢罪,“儿臣有罪,对赵王父子动用私刑,此事无可辩驳,求父皇责以重罚,以安众臣之心。”
李循要跪下,仁兴帝忙起身将他扶起来,叹道:“阿沈是个好姑娘,是咱们李家对不住她,此事父皇在朝会上已经说的很明白,又岂会怪你?”
李循默然片刻,“儿臣已向礼部为良娣请封,从今往后,沈良娣便是儿臣的太子妃。太子妃忠贞,死前仍宁死不屈,她是儿臣的结发妻子,从前儿臣对她便多有辜负,如今她……”说到这里猛然顿住,再次跪拜道:“求父皇成全,给她一个名分,全了儿臣与她的情谊。”
“这你便是见外了,”仁兴帝说:“你不请封,父皇也正想问问你。你母后和芙儿听说阿沈没了,都哭成了泪人,从前她在的时候,卫王府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人又孝顺,这样好的姑娘,到哪里去寻呢?”
“沈家两房,大房虽功勋卓著,却狼子野心,二房沈继懦弱无能,经年来却安分守己,你能娶得这样一位贤德忠贞的太子妃,也少不了沈家的教养,朕考虑册封沈继为成国公,一为安抚,二则保住沈阁老一脉的煊赫,太子意下如何?”
其实沈虞能有今日,完全是沈阁老和沈逸的功劳,与沈继夫妇没有半分干系,但如今沈逸和沈阁老皆已不在人世,除了封赏沈继夫妇,别无他法。
“但凭父皇做主。”李循深深一揖。
仁兴帝担心他因沈虞之死心中悒郁,不禁多劝了两句。
只是李循面色淡然,转念想来他心中当自有计较,不会过分沉溺于情爱伤痛,往后再替他择一位如沈虞般温柔贤淑的太子妃,时日一长,该忘的也就忘记了。
仁兴帝心中如是思索,心下稍安。
父子话毕留李循用晚膳,李循婉拒,回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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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绍被判斩首,沈家大房就此落魄,自东宫大婚那夜之后已经过去了三日,沈婼被陈风送回了沈家,圣旨传到将军府,陈氏与沈婼皆不敢置信,陈氏更是当场一口气没上来便昏了过去。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我要见殿下!我要见殿下!”
东宫重福门前,沈婼一见太子车架停下立时如疯了般拔足狂奔过去,扑到李循脚下大哭,“殿下,殿下你告诉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对不对?你要娶的太子妃是我啊,是我!爹爹是太子的岳父,他们怎么敢将爹爹斩首?!”
李循一点点抽出自己的衣袍,举步往宫门走去,他始终背脊挺直,目光直视前方,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沈婼。
沈婼眼看着李循对自己视若无睹,不由悲从中来,崩溃大喊:“殿下你怎么可以如此绝情寡义!当初若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没命了,如今我不过只是求你救我爹爹,你都不肯答应,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无情无义之人!”
听到“无情无义”四字,李循猛然顿住步子。
沈婼心中一喜,忙又哭着膝行到他的腿边,哽咽道:“殿下,殿下,婼儿从未求过你什么,如今婼儿不求你娶我……只求你救救我爹爹!我不能没有他,婼儿和娘不能没有他!不能,求你,只要爹爹活着……”
她根本就不知道沈绍犯了什么罪,她只知道那个要被处斩的人是她的爹爹,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待她那般的好。
小的时候,父亲便十分的优秀,但因为他是庶出,明里暗里不知受了多少人的白眼,从那个时候她就发誓要嫁入天家,成为皇子妃,这样从今往后便再也无人敢嘲笑爹爹。
她唯一的错,就是错估了形式,要妹妹代替自己嫁入了卫王府,若是当初她没有放弃,是不是如今结果也会不一样?
或许她会死,会和妹妹死的一样凄惨,可至少她永远的活在殿下心中,再也不能将她忘记!
而殿下念在与她的情分上,也会饶恕爹爹,不至于将爹爹处斩。
不!若是她一开始便嫁给了殿下,爹爹也不会昏了头去做那种事……一切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啊!
沈婼哭得泣不成声。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在一段感情中,若是一切都以自己的利益得失为前提,那这段感情将永远不会长久,因为真心地悦慕一个人,是心甘情愿和不求回报,可是打从一开始,沈婼根本就没有想救过李循。
“沈姑娘当初真心想救的人,真的是太子殿下么?”
顾晏清慢慢地从她身后走过来,平静道:“当年你为了结识延平郡王,特意打听了延平郡王的行踪,那一日你入宫拜见太皇太后,眼见有人落入莲花池中,以为那落水之人便是延平郡王,这才奋不顾身地跳入水中,将太子殿下救起。”
说到此处,他轻轻叹息,“沈姑娘,扪心自问,你当初想救的那个人是谁,究竟是不是太子殿下?这些年来,你待殿下,又有几分是真情,几分是假意,你自己说得明白吗?”
沈婼瞪大眼睛望向顾晏清,嘴角直打颤,“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含着泪惊恐地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你撒谎!殿下不要信,都不是真的!我是喜欢你啊,这些全都不是真的!”
“殿下——”
在她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李循脚步未顿,径直走入了重福门。
“什么都没了,我什么都没了!”
沈婼见李循毫不留情,不禁心如死灰坐倒在地,捂脸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