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善教的教徒遍布天下,想要找到其他前往颍州的路线应当不是难事,在洛阳养病的这段日子谢淮安帮忙替沈虞和阿槿重新造了两封假户籍,离开洛阳之前方伯又通过沈阁老的关系瞒着谢淮安给两人置办了假路引,因此一路畅通无阻,也能证明两人身世清白。
傍晚阿槿去了附近的黑市一趟,回来的时候告诉沈虞大约的路线。
“抚州并非太平之所,这里离陈州尚有百里,黑市中的渡善教徒没有十个也有几十个。”
这些人传播教义是有针对性的,若是底层百姓便告诉他们入教信主便可得永生,共享教中荣华富贵,因为底层百姓通常不关心谁当皇帝,只想着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而另一些有抱负和地位身份的人却不能单靠教义诱之,这类人大部分都知道李衡是静愍太子的遗孤,他们听信高纶散播的谣言,以为静愍太子当真死于仁兴帝之手,李衡才应该是如今的皇帝,一旦渡善教打败朝廷李衡登基,他们便是从龙之功,这样的诱惑使得他们前仆后继的入教为高纶卖命。
得民心者的天下,战场上死了人不要紧,只要有源源不断的人加入教中短时间之内就不会灭亡,这亦是高纶的厉害之处,否则朝廷也不会和渡善教打了两年都始终战况胶着。
“明日清晨抚州码头会停靠一艘商船,运转往来南北的物资,实则是渡善教安插在抚州的暗线,我们坐上这艘商船,估计有七八日便能到颍州了。”
沈虞心口仍有些不舒服,不住地咳,其实她胸口的箭伤并未完全痊愈,妇人那一撞只是个引子,兴许是马上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即便极有可能是假的,她心中也难以言说的激荡。
阿槿按照之前大夫留下的方子给沈虞抓了两副,晚上和早起时各煎了一碗喝下去,咳症才平复。
喝完药两人便收拾行囊按照约定到达抚州码头的一处商船前。
“两位姑娘来了。”
清晨的码头没什么人,商船漂在水上并没有要开走的迹象,而另一侧停靠的马车中帏帘却突地一动,一只戴了白玉嵌珠缠花双扣镯纤细的手腕以纨扇撩开帏帘,在身边的婢女的搀扶下,马车中竟下来了一个身段妖娆的美妇人。
妇人摇着纨扇轻佻地笑道:“想请两位姑娘来一趟,可真是不容易。”
姑娘?
阿槿与沈虞对视一眼。
看来沈虞料的没错,这妇人果然看穿了两人的女子身份,阿槿将沈虞护在身后,冷冷道:“你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就是想请姑娘到奴家家中一坐。”美妇人的目光贪婪地扫在阿槿身后的沈虞身上。
客船上沈虞撞到她,她以为沈虞不过是个病弱些普通男子,看也不会多看一眼,可沈虞递帕子时她无意摸了一把沈虞的手,竟发现眼前这男子的手无比的细腻柔软,男人绝不会有这样一双玉手。
果然,她抬头盯着沈虞的耳朵看,瞧见了上面的耳洞。
再仔细打量,男子的一双眼睛极是好看,黑白分明且清亮,仿若一泓盈盈秋水,袖娘在风月场上混迹了多年,最是知道男人喜爱的口味,无非便是那种弱不禁风又楚楚可怜的美人,而眼前的这一位,除去肤色太过黯淡,简直就是个极品。
前不久渡善教反攻,原先的主将因身负重伤被仁兴帝调回了长安,祁州知府也因为通敌被仁兴帝落狱,新来的这一位宋小将军是镇守西北多年的左武卫大将军宋珪宋将军的亲儿子,随父征战沙场多年,屡建战功,比之其父亦是不遑多让。
而新上任的祁州知府原先是祁州知州,他纯粹是临危授命被推上知府的位子,实际本人没什么才干,更甭提协助朝廷派来的大将作战,这位知府大人摸不透宋小将军的脾气,生怕出了岔子宋小将军拿他担责开刀,这才想到找老相好袖娘来帮忙。
俗话说的好嘛,英雄难过美人关,袖娘这些时日四下搜罗美人,总是不满意,之前沈虞和阿槿在客船上遇见袖娘,正是袖娘新从各地收了几个美人回来。
不过那些美人都比不上现下的这一个。
袖娘说道:“二位姑娘别想着挣扎了,尤其是这一位,”她目光警惕地盯着阿槿,若不是因为阿槿,那一日她便下手了,“姑娘再厉害也斗不过我带来的这三个汉子,他们可是驯服人的一把好手。”
说罢手清脆地拍了拍,从马车后头就走出三个身形健壮且高大的汉子。
“我们是良家女子,你们在官府地界上强抢民女,就不怕官府问罪吗!”
“笑话,老娘既然敢抢,就不怕惹事儿,”袖娘笑道:“小娘子娇娇的人儿可禁不起折腾,我可是好说歹说的,小娘子若是非要动手,就休要怪我袖娘不怜香惜玉了!”
沈虞四下往了一眼,也不知为何,刚刚她声音那么大,清晨的时候码头上人本应该不少,可现下除了他们竟无一人循声过来。
两人被三个高大的汉子迫着往后退去,眼看就要掉进江水里。
“能行吗?”阿槿低声问。
“可以。”沈虞说道。
两人低声私语,面上毫无惧色,袖娘直觉不太妙。
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袖娘忙喊:“快拦住这小贱人!”
果然,她这话音刚落,阿槿便将沈虞一把推进了水里。
四月的湖水已没那么冷了,但沈虞还是冷得身子直打颤,好在她早上吃的够多,身上有劲儿,应当能游到岸边。
她奋力地在水中滑动着,扭头瞧见有个汉子跳下了水往她这边游来,而岸边的阿槿已经没了人影,想必已经寻到机会逃离了。
沈虞平复心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扎进江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