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面对死亡的未知与无尽的寂寞孤独、恐惧。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对我说?”沈虞说。
沈婼冷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二妹妹,你今日来无相寺,为的,不就是再见我一面吗?”
周氏闻言登时就要开口再骂,阿槿阻止了她。
“说下去。”沈虞说道。
“我知道,你恨我。”
“不,我不恨你。”
沈虞摇头,说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心中心心念念求之不得的,在旁人眼中或许不值一提,而你手中拥有的,原本已是天下最宝贵的东西,只是你自己没有去珍惜。”
“姐姐,是你自己执念太深,害人害己。”
沈婼痴痴地看着她。
她在说什么?她竟她说不恨她!
当她得知沈虞嫁给他,当她看到他将她护在怀中斥责周氏,当她看到他为了她的死变得失去理智残忍嗜杀,那个时候她有多恨她!
她怎么能轻飘飘地用一句“不恨”来打发她!
曾经不恨,但这不代表沈虞心中不在意,她垂眸看着眼前狼狈的沈婼,“你有什么话,今日便同我说完了,从此之后,我们两人,不要再见面。”
“妹妹果然还是像从前一样的爽快,”沈婼也冷静了下来,“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不行!”周氏断然拒绝,“这样脏心烂肺的东西,你与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沈婼凄笑一声,“我如今一无所有,若有把刀,必定先自裁,又何必再害人害己?”
沈虞看向宋廷。
宋廷挥了挥手,示意净殊方丈与无干人等先退下。
卫士们围成一个圈,将沈婼拦在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着她。
沈婼慢慢站起来,看向宋廷的腰间,突然笑了一声。
“看来他真的很在乎你,竟然让正三品的将军来做你的侍卫。”
沈婼久居寺中,几乎不闻世事,她不认识宋廷,只是因为宋廷腰间系的正三品大员才有的紫鱼袋。
这般年轻的将军却是正三品大员,必定是他的心腹,让心腹来护送自己的心爱的女子,当真合情有合理。
“真没想到,他这样冷酷无情的男人,竟也有一日会如此珍之重之地喜欢一个人。”
“得知爹爹被处死,我在东宫跪着求他饶恕我爹爹一命,可他连正眼都不愿再瞧我。他将我和娘送进教坊司,由着我被日夜卖笑作践,甚至连死都不能,还将我送进这暗无天日的无相寺日日为你的长生牌位焚香跪拜。”
“他当初娶我,只是因为我曾救过他一命,他不肯退婚,也不过是因为舍不下将军府的这门好亲事,是我曾经对不起他又如何,我最起码付出过真心,可他却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只有我一人空守着这镜花水月,当了真,迷了心窍。”
“沈虞,我现在不恨你了,我也不恨他,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再也不想入宫,遇见延平郡王,遇见他,我只想爹娘能够重新活过来,哪怕只是嫁给一个普通的樵夫,也不愿再遇见他。”
他是冷酷无情的帝王,只会将温柔给予给心爱的女子。
而其他的女人,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不值一提。
沈婼忽然抽出眼前一名卫士的刀。
“放下刀!”众人立时戒备起来。
沈婼却笑着将满头烦恼丝落下,一刀斩断。
她最后看了一眼沈虞,扔下刀,无悲无喜,神情呆滞。
净殊方丈深深叹了口气,命人将沈婼带离。
他看出了沈虞眼中的迷惑,如实相告,“阿弥陀佛,当初檀越在无相寺时,沈小姐曾多次买通寺中僧人对檀越不轨,皆被殿下拦下。”
“后来她进了教坊司,不堪受辱欲要自尽,殿下便将她送至无相寺为檀越侍候常明灯,另外又遣人看守,不许她寻死觅活,不过半年,她便被折磨的有些疯癫。”
“不久后陈氏患病过世,她便再也不曾说过一句话,形容愈加消瘦,只终日在神龛为檀越诵经祈福。”
“阿弥陀佛,贫僧也曾劝过殿下,上天好生之德,要他看开一些,人的寿数有定,佛家讲究因果循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今她已看破红尘,不若就让一切恩怨烟消云散,不必再执着曾经的业障。”
“殿下身上戾气过重,檀越日后需多加劝诫,方能仙寿永昌,福寿延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