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沈逸枯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他不得不下了一个残忍的决定。
他故意对沈虞冷淡,并借口将沈虞支走,当沈虞回来时,看到的是沈逸和另一位年轻女子的新婚之礼。
那女子唤作文娘,原也是落魄的大家闺秀,性格温婉,女红针黹、琴棋书画都颇为精通,借住在云台山,与沈逸和沈虞比邻而居,沈虞识得她,素日里关系也十分要好。
可没想到一转眼,她便要和她最爱的人永结同心了。
那是一个雨夜,阿槿一直记得。
那一夜,回来的沈虞惊见文娘和公子的婚礼,公子为了赶走沈虞,说了不少重话,沈虞一时难以接受,不久前还与她海誓山盟的爱人竟然在短短数月之内便变了心娶了旁人,哭着冒雨跑下了山……
“从此之后你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因为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因为你知他死时一定带着对你无尽的思念与孤独,因为你恨自己那时年少冲动没有选择去信任他,所以你把自己所有的愧疚都转移到了李循的身上,你明明知道那时公子只是想要赶走你说的气话,却还是倾尽所有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贤妻良母的模样,可是你永远也变不成文娘!李循也不是公子!即便两人那双眼睛生得再像,他也不过是一个——替身!”
替身。
天边一道惊雷忽地“轰隆隆”劈开了黑夜,窗外的一闪而过的白光映照在沈虞煞白的脸上。
字字诛心,锥心刺骨。
好一会儿,沈虞的泪水才怔怔地落了下来,她捂着脸痛苦地哭求:“阿槿,求你,求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那你和我走好不好,离开那个王八蛋,”阿槿缓了语气,轻轻抚着沈虞头顶的发旋儿,“我今日偷偷跟着周大人入宫,听说了栖凤阁发生的事……只可惜我当时去晚了。”
“李循不是你的良人,你不要为了那一份愧疚,把自己葬送在这吃人的卫王府中。”
“小鱼,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我想喝酒。”沈虞神色恍惚地道。
她轻轻扯了阿槿的衣角,像小时候那样撒娇,“阿槿姐姐,好不好?”
阿槿看着她那双湿漉漉的杏眼,忽然觉得头疼。
沈虞哪里都好,只有一点,性子太倔。
她出门去找青竹要酒,青竹的神情就有些紧张,“那个,这么晚了喝酒……不大好吧?”
“你去拿便是,我看着她。”阿槿的声音不容拒绝。
青竹想开口反驳,在她威严的神情下还是怂了,“……好,我、我去。”
沈虞把窗屉支开,坐在窗台上往口中里灌酒。
夜风吹在她潮红的脸上,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嘴巴含糊不清也不知是在笑什么,哭什么。
“少喝些。”阿槿嘴里说着,自己也咕咚咚喝了好几口。
小姑娘的小嘴就扁了扁,有些不大乐意地说:“知道了。”
转过头,怔怔地望着窗外淅沥沥的小雨和天边的一轮明月。
也不知,他现在投胎去了哪里。
他一定已经忘了她了吧。
忘记前世,忘记曾经的欢愉,亦忘记了曾经的苦痛……
眼睛湿湿的,有泪水滴落在衣襟上,泪水混合着酒水,已分不清哪些是酒,哪些是泪。
“我知道,我这样是不对的……”
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沙哑着嗓子道:“我会离开他,但不是现在,我从不后悔嫁给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祖父从小就教我做事要有始有终,我会帮他达成心愿,等到他不再需要我的时候,再离开。”
眼前变得有些花,对影成三人,月亮变得越来越模糊。
阿槿接住了差点从窗台上掉下来的沈虞,轻声道:“你醉了,差不多就行了,别再喝了。”
“这里有没有醒酒药?”
沈虞没有挣扎,她也觉得自己喝多了,头晕。
明日还要面对那么一堆烂摊子,她若是睡到日上三竿,可没人帮她去管。
“在镜台旁边的那个梳妆奁里……”
具体是第几层沈虞不记得了,便随意报了个位置。
阿槿应了一声,扶着沈虞坐到一边的小榻上,在梳妆奁里找到个了黑漆云纹的小匣子,从里头倒出一颗丸子,去了隔壁的耳房用水化开。
回来的时候,沈虞现在才好像醉上头了,从柜子里翻出沈逸送她的紫玉箫,在窗边吹着那首《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