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亭子里和荣国夫人交谈的宦官,也是那日在翠微宫时贤妃娘娘引荐的那个吗?
这般思绪在书圆脑子里过了一遭,她不知等了多久,才看见那亭子里有些动静。须臾,那公公站起身,带着两个内官离开了,只剩下自家荣国夫人在亭子里坐着。
书圆连忙跑过去。
“夫人,咱们现在回宫吗?”她跑到颜芷身边,问了一句,视线往下,就看到那个腰牌。
不过天黑,她看得模糊,也没看清上面是什么字。
颜芷把腰牌拿起来,收到袖子里,站起身点点头:“走吧。”
书圆应一声,扶着颜芷的胳膊出了亭子。她们来御花园逛的时候天还没黑透,连个灯笼都没拿,这会儿只能借着路边昏黄的宫灯照明,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的。
书圆忍不住抱怨:“刚刚那几个太监也真是小气,走了都不给咱们留一盏灯笼。”
她明明看见那两个小内官一人手里一盏,便是借给她们又怎么了?她明天可以还回去嘛。
颜芷脑子里揣着事,心不在焉地应一声:“能看见,快些走吧。”
书圆扁了扁嘴,走了一段路,她又问:“奴婢看夫人与那个公公说了挺长时间的,这次他没惹夫人生气吧?”
“这次?”颜芷一怔。
书圆说:“奴婢都看到了,那个脸有些方的内官,就是上次在翠微宫里见到的那个呢。”
书圆这么一说,颜芷倒也想了起来。
看来这江霁的身份是瞒不住了,颜芷便啐一声,顺着说道:“怪人!上次在翠微宫态度那么差,今日倒想起来,又要来找我了。”
书圆问:“他是哪里当差的公公呀?”
颜芷含混着说:“似乎是御马监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拒绝他了,我这几日都没心思看书。”
书圆点头道:“夫人最近一直泡在书房,是有些累了,歇歇也好。”
颜芷没吭声。
她倒不是因为累,她就是一时心里有些乱。本来她想着打听一下皇帝从前那个宠妃的事,是为了自己以后更好发挥。可谁知道,那江贵妃居然是自缢死的呢?这结局也太糟糕了,让颜芷心里毛毛的,总感觉预见了自己的将来一般。
想了想,她问书圆:“你听说过江家没有?”
书圆茫然:“哪个江家?”
颜芷叹一声:“算了。”
反正她进宫这么久,没听说过。
按照皇贵妃的说法,当时江家出了尚书、将军、贵妃,那将军和贵妃一前一后死了,总还有个尚书吧?后来江家怎么样了?江贵妃自缢,可有牵连到家里人?怎么到现在的望京,就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呢。
主仆二人慢悠悠晃出御花园,又朝瑶华宫去。走了这么许久都没有用辇,颜芷觉得自己累得腿都要断了,每踩一步,都像是踩在了细细密密的绵针上。
此时她无比后悔,为什么在宴散之后没有立即回来,去什么御花园,先后碰见两个不想见的人。
颜芷神色恹恹。
不过经了萧烨一番打岔,她这会儿再看到瑶华宫,倒是没那么害怕了。只是她进寝殿的时候,还是忍着腿脚酸痛,把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翻翻这里,看看那里,就为了确定殿中所用的榻、椅、书案等物件是不是近些年新换的。
书圆跟着她跑前跑后,累得满头大汗:“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颜芷直起腰,站在殿中,神色深沉地想了一会儿:“库房里是不是有一尊王母座像?明日你找几个人把它供出来,请到西殿,我要每天早起的时候都拜一拜。”
书圆惊讶:“夫人怎么开始拜王母了?”
皇帝在宫里养着一群炼丹画符的道士,确实在妃嫔中也掀起一股修道之风,像陈贤妃那等信佛的都是异类。只是娘娘们拜王母,多是求皇帝宠爱,求子嗣绵长。但说实话,皇帝这个年纪,龙子龙孙都多少了,求子嗣也争不出什么大用处。更何况书圆一直近身伺候荣国夫人,自然知道,夫人与皇帝之间是个什么状态。
颜芷没解释太多:“求求好运,总归没差的。”
她不信道,但谁让她库房里只有一尊王母娘娘的神像呢。反正是个神仙,拜了比不拜好。
如果不是因为宫里不能随便祭拜死人,给人烧纸,她还想供一座江贵妃的牌位拜一拜,求江贵妃在天之灵多多保佑呢。
如此这般安排了一遭,颜芷总算松了口气。
她避开宫人,把萧烨给她的腰牌藏在了床板下面,然后才叫人跟她去侧殿伺候沐浴。
靠在浴桶边缘的时候,颜芷还静不下来。
那腰牌她仔细看过了,并不是宫中太监们通用的腰牌,更像是他私人的,边缘有些磨损,其上用一根黑绳穿着,估计用了有不少年头。
腰牌正面是一只雄鹰的图腾,背面则阴刻着一个“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