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年迈的塞德里克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又一次郑重其事地对年轻的自己叮嘱道:“记住我说过的话,这很重要,如果照着我说所的做了,你会对此感激不尽的。”
原先塞德里克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利用时间转换器,可是当年在神秘事务司与伏地魔和他的部下争夺预言球的时候,他们曾对这个司造成了巨大的、不可逆转的损失,其中就包括把当时魔法部库存的所有时间转换器都打碎了。
自从人们意识到如果放任普通巫师滥用时空转换器极有可能对社会造成极大的恐慌和不可挽回的后果,甚至严重的还会导致整个时空秩序混乱后,魔法部便开始对市面上的时空转换器进行了大规模的垄断,尽可能收回所有的时间转换器,不再允许任何人生产制造,又接着摧毁了所有与之相关的资料,就这样很多年过去后已经没有一个巫师知道该如何制作时空转换器,所以部里存着的那批是目前仅有的大家所知道且唯一的库存,就这样全部打碎了便无处好去寻了。
若不是小巴蒂·克劳奇得了邓布利多的旨意送了塞德里克这样一份大礼,他是绝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机会回到那个让他彻底心如死灰的时间点。
随着一声声哨响,所有的选手都已经进入到迷宫之中,人们都在激烈地讨论着谁会是最后的赢家,一张张因为对比赛结果兴奋到憋得通红的脸蛋上洋溢着快活的神情。现在也成了其中一名观众的塞德里克却一点也不能体会到周围这些正在呐喊尖叫的人心情,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项比赛安排观众的意义何在,就算他们坐在高处也只能看见黑漆漆的迷宫入口,听到巨大迷宫里传来各种诡异的声音,却丝毫看不见迷宫内部一丁点情况,了解不到比赛的进程,全然不知道大家为何如此兴奋。
正当他隐匿在暗处想得专注时,他一抬头巧好看见卡米丽娅正神色匆匆地从喧闹的人群穿过,便连忙拄着拐杖同她一起抛下那些人往城堡的方向走去。
好在卡米丽娅走得不是很快,同样慢悠悠的,时不时还会停下来,驻足欣赏周围那些他们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色,可尽管如此她眼里流露出的贪婪就像是头一次到此一游那样,而殊不知跟在她身后塞德里克看着她倩丽的背影眼里也是同样的贪婪,但又多了一份炙热。
现在塞德里克的年纪大了,年轻那会打魁地奇,以及毕业后去当傲罗那段短暂的经历,让他落下了不少伤,只是年轻时他从未在意过的这些小灾小病,不曾想到了老年都一并变本加厉找上门来,再加上做校长的这些年里他为霍格沃茨操劳太多了,这身体状况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他身边的那些老朋友们到了这个岁数都还十分硬朗,有几个甚至还能陪同孙辈们一起打魁地奇,手把手教他们巫师间的决斗,唯独他一人早早用上了拐杖。
直到发现自己站也站不稳的时候,塞德里克才懂了为什么衰老是要比死亡更加可怕。
卡米丽娅最后走向了天文塔,她顺着楼梯吃力地一节节往上爬,塞德里克很早就注意到了光是走到天文塔下的楼梯入口时她便已经累得不行了,所以每当她爬完一层楼梯便要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捂着心口歇一歇。
看得塞德里克忽然萌生出一种冲动,他很想扔下拐杖从后打横将卡米丽娅一把抱起然后就那样带着她咚咚地跑上楼去,那是他年轻时经常会做的,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已经成了定局,那个时候的他虽相比身边同龄的大部分男生都要成熟,但仍然总是爱惹她生气,那个时候的他总想着来日方长,却忘了世事难料。
现在不行了,他也是一把老骨头了,去哪都离不了拐杖,而且他不能让卡米丽娅看到自己现在这副糟糕的模样,他害怕她见了会害怕,会毁了他在她心中完美的形象。如今塞德里克只能默默跟在后头,什么也做不了,每当卡米丽娅眉头一皱,他的心也随着绞起来,此时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那么憎恨衰老,只因这可恨的东西夺走了他全部的力气,使得他现在连去抱起他的爱人的能力也没了。
天文塔很高,大概是整个霍格沃茨最高的塔楼,塔上的风呼呼地吹着,被墨水浸染出来的天空看上去触手可及,一颗颗星星密密麻麻分布在这块大黑幕的每个角落,缺了口的月亮被众星拥簇着,像是整个夜空的女王。
卡米丽娅走到塔内位于最中间的那根柱子,她先是站在那倚着柱子看了会星空,然后便靠着柱子缓缓坐了下来。看着她被月光衬得越发柔和的面容,塞德里克突然想起那个晚上,他在礼堂用完餐,匆匆与一众朋友告别后,拿着魔咒课本兴冲冲跑到那间经常没有人的魔法史教室,在推开那扇门前,根本没有任何征兆让他事先有所准备去迎接即将化为他这一生所有美梦的熟客。
本该隐在暗处的塞德里克想得过于出神,竟鬼使神差地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为了把卡米丽娅看得更清楚些,但这同时也让他暴露了。
“先生,上这里坐坐吧,就数这个位置的视角是最好了。”
对于塞德里克来说,他永远也无法拒绝卡米丽娅的请求。心里虽怕着会不会暴露身份,但还是因难以拒绝她而走了过去。
“先生,你不去看比赛吗?好热闹的。”
“我不大喜欢热闹。你呢?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来。”
“因为我心脏不好,在那里待久了感觉不大舒服。”
“可就你一个人跑出来不好,会让你的家人担心的。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塞德里克说着说着不由带了几分责备,可是听得卡米丽娅眼睛一弯。
“先生,你不要再说我了,你自己不也是一个人跑出来吗?你也让你的家人很担心呀!”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我的妻子早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人,而我的父母在几年前也陆续离世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和你的妻子没有孩子吗?”
“她离开的那天,正是我要同她求婚的日子。可是等我找到她时,她已经听不到我说话了……我相信她一定是中了什么奇怪的魔咒才会睡着的,就像她以前曾经告诉我的一个麻瓜童话那样,或许只有我才能将她吻醒。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我疯了。”塞德里克的声音开始颤抖,“虽然我知道她会答应我的求婚的,可是她还没有听到,还没有看过我为她准备的戒指……她只是睡着了,总有一天是会醒的,我会一直等她的。”
塞德里克已经不敢去看身侧坐着的卡米丽娅,他听到她叹了口气,“为什么非她不可呢?这个世上明明还有那么多好女孩在等着你,比她好的多得是,为什么非得是她呢?”
此时的塞德里克竟像是个孩童一样闹起了脾气,眼里流露出幼稚和天真的光芒,“我不能去找别的女孩,她知道了会生气的,她一生气说不准就不答应嫁给我了。我发过誓的这一生只娶她,不娶别人。而且你说得不对,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卡米丽娅盯着他的眼睛用法语小声嘟囔了一声,那话准确无误落入塞德里克的耳朵里,他知道她在生气地骂他是个傻子。他没恼只是和年轻时那样没有脾气地冲她笑了起来,卡米丽娅见他这样更是恼火,正想说他几句,可一张嘴灌进几口凉风,喉咙一痒,竟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塞德里克见她咳得这么厉害,吓得连手里的拐杖都丢到一旁,慌里慌张轻拍起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同时絮絮叨叨劝了起来,“回去吧,这里风太大了,要是着凉发烧就不好了,你听我的话。”
“我不回去。”卡米丽娅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后,苍白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塞德里克,“不听话的人,明明是你。”
塞德里克心里一咯噔,但很快便故作镇定地说:“你这小姑娘说话真有意思,我和你根本就不认识,你怎么能知道我听不听话。”
不想卡米丽娅竟说:“塞德里克,你以为你老了,留个胡子,头发都白了,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你认错人了。”塞德里克将脸别到一边,咬牙坚持道。
“塞德里克你这个大笨蛋!”卡米丽娅扑进塞德里克的怀里,接连捶打起他的胸脯,“你居然还要骗我!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都知道的。”
在卡米丽娅发泄般捶了几下后,她忽地就没了力气,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一动也不动,塞德里克连忙低下头,这才发现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就像落了水的人那样。
“你一点都不听话,一看就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我明明都和你说过了,你可以去找别的女孩的,我不怨你什么的,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能幸福。”
“可是我全部的幸福就是你,失了你什么都没了。”
可是这番话让卡米丽娅哭得更加厉害起来,早已经历过无数次大风大浪的老塞德里克在面对哭泣的她时一下子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年轻彷徨的自己。
“别哭,别哭。”塞德里克笨拙又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来安慰卡米丽娅,他的眼眶也早就泛红了,豆大的泪珠却卡在了皱纹的褶皱里,落不下,待汇聚成一个湖泊后,顺着脸上纵横交错的细纹有了很多条分流。
他小心翼翼反抱住她,却觉得像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场梦,他甚至都不敢用一点点力,所以他又如在梦呓般地喃喃着,“嘉米,我好想你。”
卡米丽娅闻此言抬起了头,虽仍抽抽嗒嗒的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但她挣扎着支起身想要去亲吻塞德里克,可是塞德里克将脸快递地往旁一转,使得这个亲吻落空了。
“我不想委屈你来亲吻我这老头。”
年迈的塞德里克认为自己早不复当年的帅气,本就羞于面对正值芳华的卡米丽娅,更何况人们都说年轻的人不能过于靠近老人,不然会沾染上他们那令人厌烦的衰老气味。可是对于失去卡米丽娅太久的塞德里克早忘了她对这些向来是不在乎的。
“一点都不委屈,你就算老了,也还是我的迪戈里先生不是吗?”
塞德里克本欲摇头,但见了卡米丽娅此时的模样怕自己说出什么伤她心的话,她又要哭上一场,便想换种方式哄她还是不要亲自己的好,可是她也没留给他思考的机会,果决地又一次贴了上来。
渐渐地塞德里克忘却了所有的顾忌,动作也不再那么局促,开始反客为主,这个时候的他感觉自己好像又恢复了年轻,流失了的力量也在一点点回来。他们此时就像正身处末日那样,忘我地亲吻在一起,疯狂地相爱,哪怕这个世界即将要毁灭。
正当塞德里克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时,卡米丽娅忽然推开了他,身体往后一靠,随即便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体扭动,发出阵阵惨叫。
这下彻底把塞德里克吓坏了,他几乎蜷着身子爬过去,可是他跪在那举着魔杖,却也只能看着卡米丽娅脸上因痛苦而扭曲了的表情,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知道。
卡米丽娅的痛苦持续的那一小会儿,却足以让塞德里克感到他的心像是被人挖出来那样疼痛。她的尖叫声逐渐变小,可是身体仍然止不住地抽搐着,面对塞德里克不断地询问,深知他那固执性子得不到答复定是不肯罢休的卡米丽娅只好有气无力地说:“大概是他们在对你用钻心咒。”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有人对我用了钻心咒?”
这时塞德里克忽地瞥见卡米丽娅裸露出的左手臂上印着个正在幽幽闪烁的魔法烙印,也曾对黑魔法有过深入钻研的塞德里克几乎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什么。
转移魔法,能让一个巫师在短期内将自己所受到的魔法伤害全部转移到另一个他所指定的巫师身上,而被指定的巫师若是受到任何伤害却又不会转移过去。一般来说承受所有痛苦的那方并非是自愿的,且多数情况下施法者和被施法者互为仇敌,最初发明这个魔法的巫师或许是个过于争强好胜之人,太想在巫师决斗中取得绝对性的胜利。不过这个魔法看似对施法者百利而无一害,但实际上若是能实施成功也需要巫师付出极大的代价,这也是这个魔法除会给受施法者带来极大的痛苦外被归入黑魔法的行列中的原因之一。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塞德里克似乎已经明白了这么多年一直苦苦追寻的真相,可是他根本不敢相信,但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一致指向那个清晰明了的方向,他几近失去了理智撕心裂肺地咆哮道:“卡米丽娅·沙菲克,你到底做了什么?告诉我!告诉我!你怎么这么傻,我不要你这样,不要——”
他喊了一半情绪已经绷不住了,一把年纪的人了竟哭得和个孩子一样。
“你教教我这个魔法好不好?我对自己施一个,这样你就能活下来,我现在就学,我学得很快的。只要你能活下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嘉米,我求求你。”他抽泣地求乞着。
“这么短的时间学不会的了,这个魔法可难了。”卡米丽娅笑着说,语气里甚至带了些许骄傲。
“那我们现在就去图书馆找,我相信总能找出办法可以撤销这个魔法的。”
“塞德,别白费力气了,我们都知道大部分的黑魔法是不可逆的。”
“不,总有办法的,你等等我,我会找出来的!”
“好了,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不要闹了。你这人怎么越老还越发耍起小孩脾气了呢?”卡米丽娅双手捧起塞德里克的脸,“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不喜欢你留胡子,因为这样亲你的时候,胡子很扎人。你瞧,你又没听我话,这么多年了连胡子都不肯好好刮一下。不过我还是很乐意亲你这个小老头的。”
说完她正要靠过去,而这个时候塞德里克再也忍不住了。
“是我活该,我不该不听你的话,非要去参加比赛!我不该非要逞什么英雄去陪哈利!真正该死的人是我!嘉米,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救我。你不要死好不好?我要你活着,我要你活着……”
“不行啊,要是我活了,你就活不成了。傻瓜,不要再劝了,我就因为想要你活着才来这里的。”
卡米丽娅越发释怀的微笑,让塞德里克见了越发接近崩溃。
“你既然早就知道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和我说清楚了那个比赛是个阴谋,而你又为我做了些什么,我是绝对不可能……”
卡米丽娅轻轻叹口气,“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不想你因为觉得对不起我而爱我,我不想要一份依靠同情和愧疚换取来的爱情。而且我也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跑去搅乱邓布利多的计划,这样做对大家来说才是最好的。”
“这明明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关邓布利多什么事?难道说是他怂恿你这样做的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塞德里克红着眼愤怒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