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迪戈里教授依旧面不改色地注视着一摘下分院帽便向赫奇帕奇长桌跑去的女孩,他的反应平静到以至于让人怀疑方才坐下的并不是一位来自沙菲克家族的女孩,不过但凡是认识一两个沙菲克家的人便能知道为什么这位迪戈里教授这会子可以如此坐得住。
因为贝琪·沙菲克可以说一点也不像他们家的人。至少从长相上来说,她甚至都没有继承到沙菲克家族标志性的灰色眼眸,她和她那来自麦克米兰家族的妈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棕色的鬈发,粉嘟嘟的脸蛋,她是那种让老人家一眼看去会比较喜欢的长得很健康的孩子,只能说是极为可爱,但绝对不会在日后出落成一个能让谁见了都夸赞的美人。
总而言之,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她的那位姑姑。这是最让人感到遗憾的,特别是对于认识卡米丽娅·沙菲克的人来说,而且她是沙菲克家族近些年来唯一一个赫奇帕奇,很快她在学校的表现也证实了分院帽是没有错的,因为教授们在她身上找不出拉文克劳学生所具备的聪慧,却在这一过程中寻得的是她天生的赫奇帕奇。
如果贝琪·沙菲克不是安德斯·沙菲克的女儿,又或者安德斯·沙菲克的姐姐不是卡米丽娅·沙菲克的话,人们或许不会对贝琪抱以那么大的期待,就连她的家人也不可避免的把对卡米丽娅的思念寄托在了贝琪身上,从安德斯把姐姐的名字拿来当了女儿的中间名便足以说明这一点。
可是随着贝琪的长大,这份期待便也随之破碎。
贝琪从小便听惯了人们对她的评价清一色都是以“这孩子不像她的姑姑”为开头,然后便是以夸她可爱为结束语。
可爱其实算不上是个夸奖,事实上这个词可以套用在所有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身上,若是不得不要当着一个孩子父母的面前对他们的孩子进行评价的话,“可爱”是个永远也不会出差错的词。
虽然贝琪没有遗传到一丁点儿她爸爸家族出众的容貌,但没有躲过这个家族里的孩子大多都早熟的定律。
她几乎是听倦了人们说她不像她姑姑的评价,却不曾想到了霍格沃茨后仍然有很多人处处拿她们俩作比较。
虽然厌烦着人们总是拿她姑姑和她作比较,但贝琪实际上并不反感自己能像那位好姑姑多一点,因为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因为在魔药课上糟糕的表现而被诺特教授给予特殊关注,天天被他抓去开小灶;不会总是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被克劳奇教授寄予厚望,拉出来给大家示范却总是频频出错;更不会因为做不出作业担心考试而躲在盥洗室里偷偷哭泣时,却还要被哭泣的桃金娘给取笑……
这让贝琪有时候有些埋怨她的妈妈,为什么她不能把她生得稍微像她的姑姑,但凡有那么一点点沾上边的,她也不会至于这么普通。
贝琪知道自己不够幸运,没有遗传到爸爸聪明的头脑和俊俏的外表,反而一股脑全像了她那撞了大运才嫁给她爸爸的妈妈,她清楚她的妈妈算不上美人,只是很善良很可爱,也许她会是你所能在生活中遇见的最善良可爱的女人了,但在外人眼里这些不足能让她嫁给各方面都比自己优秀的丈夫。
不过像妈妈也不是全然没有什么不好的,起码贝琪很乐观,和她妈妈一样对生活抱着极大的热情,倒也还没有悲观到觉得自己这一生将会一直活在姑姑的影子下,听多了便也麻木了,不过她也并非全然不在意,有时她也会为此突然感伤。
在霍格沃茨,最让人受欢迎的教授无疑是教天文学的迪戈里教授,不仅待人温柔,高大英俊外,更重要的是他至今还未成家,从未见过他的身边出现过女伴,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霍格沃茨有超过一半以上的女生,甚至还有些女助教和未婚的女教授都曾迷恋过他,欲对他图谋不轨下迷情剂的高年级女生一大把一大把的,可是到头来谁都没有成功过。
可在霍格沃茨又有个人尽皆知的秘密,那便是迪戈里教授深深地爱着一个女孩,可是那个女孩却死在了她最好的年华里,死在了迪戈里教授最爱她的时候,大家还知道这个被人所嫉妒眼红的女孩姓沙菲克。
对于迪戈里教授,贝琪是喜欢的,但对方却并未如外界一直以来所猜想得那般对她有着特殊的感情,恰恰相反贝琪认为他是不大喜欢自己的。
直到有一天,迷糊的贝琪上天文课忘带望月镜了,当其他同学已经开始在按着教授的指示在观察月球表面时,她还在费力地翻找书包的每一个缝隙,企图能变出一架望月镜来,就在这时迪戈里教授已经把他的望月镜递到了她的手里,还贴心调好了所有的参数,这样一来她所能看到的月面是全班最清楚的那个,这让贝琪险些惊喜得叫出声来。
课后,贝琪跟着塞德里克去了他的办公室。
天文办公室要比贝琪常去的魔药办公室要大一点,墙上挂了几张星图,摆满了各式各样书籍的书架底下架着几台望远镜。
“教授,我认得,这个是北斗星。”贝琪指着其中一张星图上七颗连起来像是勺子形状的星星兴奋地同塞德里克说。
塞德里克瞥了一眼贝琪所指的星星,随后笑得有些无奈,“你再仔细看看,你所说的这个北斗是不是有点不太一样。”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不一样,好像小了很多。”只见贝琪低下头,冥思苦想了一会,然后她得出了个结论,“教授,这个图有问题。”
塞德里克只好同这个对天文学毫无天赋的孩子说:“不是图出错了,而是那是小熊座的尾巴,不是我们常说的北斗七星,不过它也被称为‘小北斗’。”
“也算我说对了一半,不是吗?”贝琪咧开嘴,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是啊,但实际上差远了。”塞德里克忍不住伸出手摸摸她的头,“沙菲克小姐,我想你上课该更认真听才是,我记得我在第一节课的时候就和你们讲过如何分辨小熊座和大熊座。”
“抱歉,教授,我以后会更认真上你的课的,可是——我想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些星星都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它们所组成的形状大多都很牵强。”贝琪说。
塞德里克没有回答,却问了她另一个问题,“所有科目里你最喜欢哪一门?”
“草药学。”贝琪不假思索地说,“我很喜欢照顾那些花草,而且隆巴顿教授没有诺特教授、克劳奇教授那么凶巴巴的,也没有海恩斯教授对我那么严厉。”
“那就好好学。”塞德里克顿了顿,“要是觉得他们对你要求太高,不要抱怨,要想着他们这样也是为了你好。如果——实在受不了,我可以去帮你和他们说说看的。”
贝琪原本快活的小脸皱成一团,她看向塞德里克小声地说:“可是教授,有件事我不明白,是不是因为我的姑姑是……所以他们才会对我这么关注的吗?可是我让他们都失望了,我只觉得我好没用。”
塞德里克听见女孩的呢喃,走到办公桌在抽屉里摸索了一会,贝琪看到他最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已经泛黄了的照片,而他的目光在看到照片那刻变得格外柔和。
“这是姑姑吗?”贝琪小心翼翼地端详起照片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此时她正对着他们眨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卡米丽娅的照片,家里的照片早在她出生之前便已经全部收起来了,因为她的爷爷奶奶受不了,两个老人只要一看已故去的女儿的照片就会痛哭。
塞德里克点点头,但他并没有把照片递到贝琪的手中让她看个仔细,反而自己眷恋地望向照片上的女孩。女孩冲他笑,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那个时候她三年级,我比她大一个年级。就在拍下这张照片的几天前,她刚接受我的告白,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可是她并不知道,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以后要娶她了。”
“你们可真早熟啊。”贝琪吐了下舌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在对迪戈里教授的小气不让她多看会照片表示不满。
接着她开始沮丧起来,或许是觉得明明穿着的都是霍格沃茨的校袍,可是她姑姑身上的那件为什么看起来就是要比她的好看百倍,而且这样也就算了,她们又同为沙菲克家族的女孩,为什么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会这么大。
“姑姑长得可真漂亮,这下我可算是理解为什么人们一见到我总是会很遗憾的说我不像她了,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好可惜,哪怕我能像我爸爸多一点也好。”
“为什么要这么觉得呢?”塞德里克微笑地看着她。
“因为我的姑姑和爸爸都那么优秀,而与他们有着同样血脉的我却是这样的平庸,明明我是爸爸的孩子却一点也没有……”
“贝琪,你不必像任何人,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塞德里克突然严肃地说,“你要记得在这个世界上你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人也取代不了你,谁也成为不了你。”
“我只需要做我自己?”贝琪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塞德里克,因为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话,他们更多的是在说她要是像她姑姑就好了。
“因为在这个世上贝琪·沙菲克只有这么一个。”塞德里克边说边轻轻地摇着头,“就像她在这个世上也只有那么一个,谁也成为不了她,谁也替代不了她,因为只有那么一个啊。”
那一天是贝琪·沙菲克生平第一次试图去理解对她这个年纪来说过于深奥的爱情,她看不懂塞德里克的眼眸为何突然间就暗了下去,就像伦敦阴晴不定的天气,出于一个孩子的纯真,她有些冒失地问:“教授,这么说你很爱我的姑姑吗?”
这位平日里好为学生解答疑问的教授此时却许久没有开口,他似乎已经陷入了一段他这辈子也走不出的回忆里。
不知过了多久,塞德里克长长叹了一口气,而此时懂事的贝琪也早就意识到自己大概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所以保持着安静,默默地站在一旁注视着塞德里克,却发现他那灰蒙蒙的眼眸这会子像极了那将要落雨的天空,她不知道为什么那刻在脑海里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不太好的比喻。
塞德里克将那张照片贴在胸口的位置,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只见他失神地喃喃着,“我真的好想她。”
随后几滴泪水悄无声息地从他的眼角滑落且掷地有声。
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塞德里克还是无法原谅当年的自己,而那场三强争霸赛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与遗憾。
那年的后来,他和哈利被早就掉包成门钥匙的奖杯带到了一片阴森森的墓地,在那他见到了正被魔法部到处通缉的小矮星·彼得。
在塞德里克和哈利对周遭的一切不知所措时,小矮星就那样突然抱着一团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东西狞笑着向他们走来。
那个时候的哈利也不知为何突然间头痛欲裂,他抱着头疼到连魔杖也拿不稳,塞德里克下意识将哈利护在自己的身后,举着魔杖不断警告小矮星,让他不要过来不然他会不客气的,事实上他也正打算这样做,他想要给这个通缉犯一点颜色瞧瞧,然后他听到一个虚弱但足以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那个声音在对小矮星说,“干掉那个碍事的。”
塞德里克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个碍事的”是不是在指他,便看见一道绿光便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射来,随后不知道又是从什么地方冲出一道极为刺眼的白光,正好拦截下了那道绿光,两道光在相互碰撞的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冲击力,震得附近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弹出原地几米远。
趴在地上的塞德里克顺着方才白光发出的方向望去,惊奇地发现救了他的人正是卢平教授,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并将小矮星射向塞德里克的杀戮咒给打偏了。
后面的事塞德里克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是场混战。
卢平在暴露位置后没多久,穆迪便赶了过来,不,更准确的说那是由小巴蒂·克劳奇假扮的穆迪才对,他大概是从他那没有被夺魂咒完全控制的父亲觉察到了不对劲,这才从霍格沃茨匆匆赶过来的。
不知道小巴蒂·克劳奇是如何做到在邓布利多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集合了一帮食死徒前来突袭卢平和埋伏在那的凤凰社成员,在一片混乱中小矮星·彼得劫持了哈利,并用他的血复活了黑魔王。
那天塞德里克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杀戮咒,绿色的荧光在不同的魔杖头里闪烁,可那些荧光不是假日的狂欢,而是末日的到来。
直到那一刻塞德里克才切实体会到魔法史课上宾斯教授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向他们所描述的那个黑魔王统治底下的黑暗时期是什么模样的,大概就是这样死亡的气息无处不在,随时都会降临,随时都会发生,能不能活下来都看天意。
尽管塞德里克已经够小心的了,但他也曾不慎被一个食死徒的绿光所打中,可是被击中后的他很快发现自己对此竟毫无感觉,然后他便理所当然认为是自己精神过于紧绷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却没有留意到向他施咒语的食死徒在见他中咒后仍毫发无损惊愕万分的表情,不过当时的他确实没有时间去留意一个食死徒的反应。
这是战场,谁一分神下一秒就会倒下。
塞德里克就是趁那个食死徒发愣时,立马放过去一个昏迷咒,那个偷袭了他的食死徒倒下了,可是光解决掉一个食死徒是没有用的,混战还在持续。
后来是卢平硬拽着塞德里克和哈利,让他们两个孩子回到三强杯旁边,去把黑魔王重生的消息带回去,所以他们就这样回去了。
当哈利竭力向魔法部长福吉和大家一遍又一遍复述着黑魔王重归的事实时,塞德里克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那时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发了疯冲到观众席那想要找到卡米丽娅,刚在天堂大门前溜达一圈回来的他意识到,他现在必须要去找他的女孩,他想马上告诉她,他装着对她满腔的爱意早就要溢出来,他之所以这么迫切,是因为他想或许明天或许马上他们都将会死在黑魔王的手上,在那之前她得知道他是有多爱她。
可是塞德里克没有在那找到他的女孩,也是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卡米丽娅从比赛开始后没多久便失踪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塞德里克忽然心头预感不妙,他扒开不相干的人群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向城堡奔去,他已经听不到身后父母焦急的呼喊,听不到那些教授和魔法部的人想要叫他过去谈话,此时他心心念念着卡米丽娅,他的手里紧攥着装着戒指的盒子,那盒子几乎快要被他捏得变形了。
他先是跑到了魔法史教室,可是推开那扇门后,他并没有见到自己此刻最迫切想要见到的人。教室依旧是那个教室,一切都没有变化,此时外面正在刮风,窗帘从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月光正好洒在他初次看见卡米丽娅时,她所坐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