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璇玑那里我自有安排,你的大道无情诀如何了?且施展与我看看。”
话至此处,只不必再说。
见这丫头松下双肩,虽失望,却也老老实实的站在院前运起灵力流转起大道无情诀来,昊辰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璇玑下山这件事,他与司命早有定论:山下有妖魔有天墟堂的余孽,只怕这些为难不可避免,可璇玑她也有自己的脾气,瞧着虽柔心却固执,若一味阻拦怕凡生叛逆,司命的意思是让端午陪着,若有什么事儿旭阳峰上不仅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还可以直接干预,这是最好不过的决定了。
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他却忽然改了主意。
朝令夕改,这只怕便是凡人身躯的弱点了。
偏这具凡人身躯已经纠结了几日,终于察觉出不对来。
一切的变化,应早推到四年之前,这小丫头来偷酒喝结果反醉在榻上睡成一滩泥的时候。那时他并未动怒,但思及男女之别,尊卑之序,昊辰仍是等那丫头睡醒后严词教训了一番,另罚她抄写大道无情诀的要义五十遍。
端午应了,虽然依旧撒娇卖痴的试图少抄还打算拉着璇玑一道作弊,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可幽微而不能察觉的改变在近乎停滞的速度下,其实仍在发生:
她依旧和璇玑一道练功,却慢慢的在昊辰出现之时不再说话,也不再撒娇逗闷子耍活宝,再到后两年,她会在昊辰出现之时或是随意找个借口,或是干脆悄然离开。
她也不再和璇玑一般穿粉色蓝色的裙衫,每日练功只一袭灰紫色纱袍或闷青色裙衫,也不再细细的将发髻上散落的发丝编成花辫。
她的大道无情诀练得尤为缓慢,连璇玑也比不上,阳阙功都已经到了五层,可无情决却迟迟不肯入门至二层,端午还偏偏做足了姿态,日夜修炼,艰苦忍耐,任是恒阳长老出关也说不出别的话,他只好取消了夜里奏疏上的事情,让她回去休息。
这些瞧上去如常,却令他十分不愉快的变化一点一滴的藏在凡人昊辰的心底,令他从打坐时稍稍凝滞,到两年后回过味儿来已会为了她的一个变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大抵这便是做凡人的苦处了,无用的情绪过多打扰修行。凡人昊辰并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于是从温和的询问,到略显严厉的敲打,甚至是拘着她反复练习无情决皆是这一年里惯常不过的事情了,就连璇玑也咋舌师兄是不是和小师姐起了大别扭缠着端午问,可那个没心肝的人只一味装傻装呆,仿佛真的不明所以。
“真是个小没良心。”
昊辰见那少女在院前运转的灵力流动,青袖挥动间露出纤瘦苍白的手腕,纱袍遮不住的脖颈间有几道青光,那是上次运转无情决时差点走火入魔的表现,此时虽未错,可表现得仍是差强人意,毫无天赋。
他忍不住要叹气,因刚驳了她下山的计划也不苛责,只挥挥手让她回房休息了。
谁知当夜,旭阳峰封印破,端午留书不知所踪。
收信之时,他还是忍不住震碎了一个茶盏,勃然大怒
“放肆!这丫头竟胆大包天的忤逆我。”
司命不知何时早已在一旁窥伺,他对帝君的计划一向弄不清楚,可对凡人男女间的情愫痴缠最是敏锐,不由叹息道,
“帝君,你哪是生小仙子的气啊,只怕·····您是怕她再不回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确定是帝君ooc了,完毕。
我死去
第18章 [拾捌]
[拾捌]
这是她这辈子第二次叛逆,感觉真的很好很强大。
她一派伪装出的云淡风轻璇玑是一点儿也没感同身受,毕竟旭阳峰上四年修行,昊辰师兄几乎日日在侧指点教导,笑起来如沐春风但手腕惊人的大师兄已经一跃超过了虎着一张脸发火的褚磊掌门,成功成为褚璇玑心里最吓人的存在。
“那昊辰师兄发火可怎么办呀?”
昊辰·····端午腿一软,强撑出的气势瞬间烟消云散,一想到那张漂亮精致的嘴唇里吐出
“罚抄100遍”
“再练一遍我看看。”
“今日不准吃饭。”
“晚上不许睡觉。”
这样的话来,眼前就是一黑,忙摆手道,
“别,别别,璇玑,我暂时不想知道。”
玲珑尚且不说,钟敏言时隔四年再瞧他妹,那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从前软绵绵圆滚滚屁颠屁颠贤惠的胖团子忽得抽出枝丫,竟生得比玲珑还要高挑,她抱着包袱在山脚下等他们之时,敏言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女侠,只觉得陌生了许多,如今端午一提昊辰师兄那个怂样子,才又让他找回些亲切感,
“瞧你这怂的。”
他笑嘻嘻的揉了揉自家堂妹头发上的小髻,只揉得乌发碎散,被端午这小姑娘狠拍了下手背,顺便赏了一个大白眼。
啧,真凶。
这四年他并未上过旭阳峰,对昊辰的印象还在四年之前簪花大会时候短暂接触的一段时间,只记得这位师兄年纪轻轻便功力深厚,为人沉稳温和;在山上那么多年,他最怕的当属掌门褚磊,褚掌门一瞪眼一骂人,他就要腿软,实在无法理解阿妹端午提到他时心有余悸的道
“我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勇气了。”这样的话。
四人约定自少阳起下山,先去西洋离泽宫接了司凤,再去高氏山见端午的父母,然后大家一道斩妖除魔,顺带找着万劫八荒镜,在修仙界闯出个名声来。
四人在空中御剑,一路翻山越岭,
“璇玑,你那时不是说不再找万劫八荒镜了么?”玲珑不解
璇玑咬咬指头
“哎呀,那是骗骗昊辰师兄的呀~”
“骗骗·····?”玲珑瞪大了双目,又是好奇又是好笑“你竟然也跟着学坏了!”
梳着两个包包头的少女得意洋洋的一扬下巴,与身边御着竹剑的端午对上了眼神。
“我和小师姐约好了,要一起看的。”
从前是她笨,昊辰师兄说不许,她就真的不去碰那个传音铃铛,折磨的自己想念司凤想念的紧,要早向小师姐教的那样,一头瞒着师兄,另一头将铃铛偷走,只怕司凤早就在山脚下与他们回合了呢。
六识未开的单纯少女美滋滋的第一次学会了阴奉阳违,因此每日结束给师兄发朋友圈之时,总会一口答应师兄传信而来嘱咐端午回旭阳峰的要求,只是从不照做,瞧着十二道金牌遣回无用,对方才似是有所软化,只叫她盯着些小师姐,有什么事情速速回报。
这鸡毛蒜皮却不生波澜的日子,转眼便过了大半个月。
那一日到一座山中,见一村居民心惊胆战的要去找修仙者除妖,四人上前询问原因,才知是山中有妖物作祟,白日啼哭,将生人掳走吃掉。
少阳四人自下山以来,一路见到的都是些小的精怪,有些灵智还未开,随手帮这家除掉秽神,给那家驱尽怨气都及顺遂,这次终于遇到个大的,哪里不高兴?只是那青壮劳力被吃去不少,村中如今都是些老弱妇孺留守,只怕妖物白日再来作恶,便说好璇玑,玲珑,敏言三人去山中查探,正逢小日子来了的端午血气重,身子弱,便负责带着村民回到村中照顾。
端午自然无有不可的,璇玑如今功夫虽没她高,却有战神之力护身,并不在怕的,她又自忖自个儿好歹芯子里是个成年人,总要照顾这三个连饭也不会做,日日都要吃现成的家伙,于是在队伍中就安然做起了后勤工作,也免得有一日山穷水尽。
她借了一个已无人居住的空院子,又使钱向村民要了些风肉菜蔬,架锅做饭。
炉上风肉汤咕噜咕噜冒热气之时,忽听得村口传来少女雀跃的喊叫声,那少女习惯性的闻着味儿一路往院子里奔,由远及近,才见到她便弯弯双眼,惊笑道,
“端午!端午!!你瞧我见到了谁?”
璇玑手里拉着一个穿蓝袍子,戴面具的挺拔青年,虽戴了面具瞧不清容貌,只听他急起来结结巴巴的数落着璇玑要她松手之时便可猜到:
“司凤?”
禹司凤一怔,还未来得及作反应,却见面前的女子歪了歪脑袋,
“你的面具怎么换了一个更丑的?”
“······”好的,这无厘头的模样,还有厨房内咕噜噜做汤的香气,他想起来是谁了。
司凤抿了抿唇,若说对玲珑,敏言和璇玑生气,是因为自己将他们看得太重,可端午便没有理由不打招呼了,毕竟两人交情平平,他反而干巴巴道,
“几年不见。”
说话间身后又跟来一男一女,男子同戴着面具,少女一身白裙,头挽了一个灵蛇髻,十分美貌灵气的模样,双目之间点着一道红纹。
端午瞧着那红纹,只觉得浑身不对劲儿,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一时怕出丑,便不作声,只听得那少女声音清脆,语气却咄咄逼人,一丝矫饰也无,上来便拽开璇玑拉着司凤的手,张扬道
“司凤,你怎么和他们说话呀,不许理他们。”
另一个离泽宫的男弟子连忙上前两步拽着她的衣袖,
“嫣然,不要胡说。”
这男弟子身量未有司凤挺拔,瞧身形走动也是俊秀,声音更是温文有礼,见端午腰身配有少阳纹饰,便主动躬身一礼,
“这位姑娘,我是离泽宫的····”
“若玉”
端午微微一笑,抬手间竹剑浮现,剑气升腾,
甜笑间酒窝浮现,寒声逼人,璇玑在一旁瞧着竟是几分昊辰师兄的模样,被吓得一哆嗦,不敢言语。
只听得她道,
“我认得你的声音,你还认得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我在写啥(瘫软,每况愈下吧)
第19章 [拾玖]
[拾玖]
过去四年,她也许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的变化有多么大。
这些年司凤入了十三劫,不必日日看着,若玉这颗棋子便被副宫主频繁挪动,在离泽宫中暗搅风云,积蓄力量,虽杀人伤命之事少之又少,但与其余门派内弟子暗通款曲,送些下了蛊毒凶咒的礼物这档子事儿可也没少干,一时之间哪里记得起面前执着竹剑向他扑来的年轻姑娘是谁?
若玉只一味退后想躲,身旁额带红纹,被称作陆嫣然的少女见状目露凶光,竟连武器也不用,两手五指成爪凝气便扑上来来拦,端午避也不逼,她虽未练大道无情诀,阳阙功的功力在严师指点之下已在少阳派诸弟子之上,更何况昊辰一心渡她成仙,常常罚抄的书卷典籍里常有仙家修炼法门,此刻运起功来便与玲珑敏言两个大不相同,身周罡气仙气涌动,竹剑厉厉间呼啸作响,握持化为剑柄飞转,顷刻间将陆嫣然震开,幸得关键时刻司凤青袍翩飞,以双指夹住竹剑。
他万般不解道:“你是做什么??”
端午盯着他,心思流转间竹剑又化为雾尘,片刻消散,
“司凤,我且问你,四年之前你跟着离泽宫离开少阳,可有托人带来夜明珠赠予
我?”
禹司凤干脆道:“并无”
那就对了!端午冷冷一笑
“你这位名叫若玉的朋友,当年以你的名义送了我一颗夜明珠,我一时不查,吸
入了覆盖其上的黑色雾气,结果当夜便失去神智,如提线木偶般往山下走动。”
这事儿其余少阳三人都知道,尤其是褚磊不知夜明珠一事,只以为门派里混入了妖孽内奸,吓得他连忙将玲珑拘在楚长老身边拘了一个多月,深怕女儿也被拐去,玲珑是最无拘无束的性子,那一个月她过得可是生不如死,每日都要骂上这下毒之人好几遍。
“这事儿我记得,是你做的?”
一旁的敏言连忙拉回她愤怒指过去的手,忙着找补道,
“别急,或许有误会呢?”他实在相信禹司凤,也觉得他的朋友不像是坏人,说不定不是人家做的呢?
只怕就是若玉做的。
禹司凤心中一沉:别的不说,只说端午提及的附着在夜明珠上的黑色雾气,还有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行为,桩桩件件表明那正是离泽宫的秘术傀儡咒。
这咒术特殊,仅仅能对凡人发挥作用,离泽宫的弟子皆较为特殊,因此也未有弟子见识过,只宫主异常偏爱于他,常与他说起宫内秘辛——傀儡咒,正是副宫主元朗的拿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