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气鼓鼓的下床穿好绣鞋,拎起那碟子被扔在桌上的馒头片儿就往外走,璇玑扑过来夺,引得拴在绳儿上禹蚂蚱也跌了过来,两人摔成一团,衣袖绞着衣袖,头发绞着头发,璇玑还使劲儿折腾,惹得禹司凤通红着双颊呵斥起来。
“······”猝不及防吃了狗粮的端午悻悻为他们关上了门。
乖乖!就这样的速度,只怕这趟历劫完两人孩子都满月了吧!
师兄,可别怪我帮倒忙啊。
端午一日遇上这样多的遭遇,哪里像旭阳峰上日日无所事事,困乏的很,偏偏遛回厢房准备休息时,又被玲珑扯住,先是将那陆嫣然从头到脚喷了个狗血淋头,后又语焉不详的抱怨起敏言不体贴来,他们出门没几天,玲珑竟生生抱怨了两个时辰多,才意犹未尽的才放她回去睡觉。
她再与玲珑关系好也受不了这个啊,便准备第二日拉着玲珑和敏言两人敞开好好说上一说,化解误会,谁知玲珑不知被什么妖物摄魂勾了出去,其余诸人连取上兵器一路跟随,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充满雾气的山谷里。
山谷里渺无人烟,常年雾气缭绕,许是因着这样的缘故才导致这里的树木生得尤为特别,枝干扭曲,藤叶粗长,连树叶亦油绿的不成样子。
几人行走间,山谷里忽得下起了密密小雨,迷蒙动人。
陆嫣然忽然打了个哆嗦
“我不喜欢这里。”
璇玑也道,
“我也是,感觉阴冷得很,有什么藏在雾中一般。”她手指尖已悄悄的掐起诀,随时准备召唤灵伞,“师姐,你没事儿吧。”
端午抿了抿唇
“我还好。”她撒谎了。
她并不是还好,而是自打进了这山谷树林之中,便感知到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地下像她涌来,凝神静气,甚至能感受到树林之中的种种异动。
地底下分明有数十生灵从四面八方袭来,且来意不善,她连忙高声喊道“璇玑!”便要冲过去护在褚璇玑身前,谁知那数十生灵乃是林中妖藤,十分灵巧迅捷,竟比他们几个反应都要快,两个藤条卷住一人双腿,便将他们几个化整为零,拖得四散远去了。
褚璇玑未来得及挣扎,只抓住了一旁司凤早已伸来的手,另一只手再来抓端午之时已是再来不及,只好从怀中掏出什么向她掷来,便再瞧不见踪影了。
掷来的东西亮晶晶,四角不匀,却在掷来的一瞬间化作流光进入了她的双眼。
璇玑没有食言,这是第二块儿万劫八荒镜。
此时再见前世,端午心里已是淡定了许多,左右早已知道了自己前世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仙,又因为一点儿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被贬下界,和璇玑约定一起找万劫八荒镜,也不过是为了看看能否看到如何回到故乡之法罢了。
只是再瞧周围仍是烟雾缭绕,漫天霞光的情景,她便知此时还在天界,瞧面前那雕栏玉砌的门柱匾额上刻着南天门三字,明晃晃,碧沉沉,柱上盘着五色漓龙,匾额处飞旋这九翼彩凤,气势昂昂个,只怕也不作别处想。
端午眼尖,忽得瞧见一个穿着绿色委地宫装,头顶珠玉宝翠的少女提着玉篮匆匆而来,行走之间发上绿色丝带飘摇,定睛一看,那人长着与她一般面貌,竟是她的前世桃仙灼华。
她好歹是在凡间经过多少年唯物主义教育的人,虽然身边有了个天上下凡的神仙,虽然自己也开始御剑飞行,但心里总觉得前世和今生是两回事儿,便不觉得这灼华是自己,见她行走匆匆,神色紧张,鬼使神差的一路跟了过去,一直跟到了瑶池花海畔。
端午心想,这桃仙灼华在仙娥录上是偷窃而被贬,且看她广袖牢牢盖在篮子上,难不成今日竟让她撞见了偷窃现场?
她偷了什么?端午的脑子飞快转动了起来,灼华前世是暗慕柏麟帝君的没错,难道是偷了帝君的甚么贴身之物以作相思,才被抓个正着贬下天界?
远处的灼华绕至一座假山之下才将广袖移开,从里面掏出一个红艳艳,大如灵芝的桃子来。
“······”好家伙,原来是和弼马温一样偷了蟠桃啊!不对!灼华也是碧桃成仙,这这这,相煎何太急呀!
正胡思乱想间,从假山下的奇花异丛之间,忽得钻出一只金灿灿的怪鸟来,若是凤凰却还差点意思,只是仪态甚文雅,瞧着也是不凡的灵兽,只见绿衣神女轻轻坐在,将那金鸟抱在怀中,将蟠桃一点儿一点儿的喂给那鸟兽,一边儿给它细细梳理,那金鸟闭目蹭了蹭仙子腰间佩玉,一扭身从自己胸脯之上叨下一片羽毛,献给了神女灼华。
本以为是相思暗渡,原来只不过是因为私自偷了公家的东西投喂流浪鸟。
真是无趣。
端午忽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索然无味,索然无味啊 。
第22章 [贰拾贰]
[贰拾贰]
端午从万劫八荒镜中的幻觉出来,似醒非醒之时,忽觉有一只手悄悄探入她的衣襟摸寻。
“!谁?”她在山上砍竹子烧火做饭,一双手早已练得力大无穷,下意识反握回
去竟如铁钳一般,生生将那只手的主人抓回了怀里。
其实下一个动作是锁喉来的,谁想她定睛一看,竟是个十岁出头的女童,便悻悻
缩回双手,由得那女童将她怀里半包面饼夹瞿如鸟肉干摸了去。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可这小丫头可一点不害臊
“你看什么看!”见端午瞧她还不害怕,反倒恶声恶气的冲她发火,“小心我吸
干你的元气。”
端午一瞧她女童额上青鸾印妖气时隐时现才知道这是个修炼还未成形的小妖精,
可见她并无恶意,只是贪吃,便也不生气,正待出言逗逗那丫头,却听得璇玑和
玲珑唤着她围了过来,再看周围,此时树林之中小雨雾气早已消失了个干净,本
来万籁俱寂的林子里,渐渐的有了几声虫鸣鸟啼,除了陆嫣然满脸不耐的站在一
侧,其余几人都在身边,端午懵懵然数了数,
“一,二,三,四,五,六,······大叔你谁阿?”
那多出来的男人与陆嫣然一般额角上画了朱印,他年纪稍长,容貌俊朗,穿着十
分整洁,被端午称作大叔也不恼,笑呵呵的将仍在一旁偷吃的女童搂在怀里笑,
“姑娘别生气,我家玉儿就是贪嘴,没坏心的。”
一旁玲珑翻翻白眼,
“是啊,没坏心”她忍了又忍,“差点将我们都拖出去吸干了,当然没坏心了。”
敏言看了司凤一眼,忙轻推了她一把,好歹让她收了口。
原来这男子名叫柳意欢,乃是离泽宫的弟子,这女童被唤作玉儿,自然便是他的
女儿了,玉儿这丫头也不挑食,捧着面饼子吃的头也不抬,他父亲正要拍拍她叫
她缓缓,谁知竟拍了个空,一阵风拂过,这丫头不知被谁下了符咒,被召唤回去
了,他父亲脸色大变,连招呼也来不及打一声,便匆匆追去了。
这般苦命,也引得人叹息,连意见最大的陆嫣然和玲珑也说不什么来,几人身上
这番波折都挂了些彩,衣衫散乱湿透还算轻的,因此便互相搀扶着往客栈回去,
各自沐浴梳洗,好好休息。
夜里,璇玑悄悄摸上了她的床。
“小师姐,对不起啊。”她委屈巴巴的抱着枕头,其实璇玑仍旧不懂什么事情道
理,可她今日用完晚饭再去缠着司凤道歉的时候,被陆嫣然和璇玑两个女人在身
旁叽叽喳喳,还有个玲珑在耳边搅局折腾的有些暴躁的青年气得不轻,将她们三
个一道轰了出去,关上门前,对着趴在门上的璇玑道,
“你今天差点就害死了你师姐,不去找她道歉,来找我浪费什么时间?”
“我不该在那个时候把碎片扔给你的,我只是以为那些藤条是来抢碎片的。”
诶?这话好像更不太对,怎么好像自己是有意要害小师姐一样?
听得这番话的端午便是噗嗤一笑,她夜里换上了寝衣,头发拿束带松松束在背后,
一派舒适慵懒的模样。
“我没生你气,反到要谢谢你还记得咱们的约定。”
“那是当然,咱们约好的!”
璇玑笑了一半,另外一半悻悻然凋谢下去,双肩塌下,无精打采的要命,不用想
也知道这个乐天派为什么不高兴。
说句实话,端午一直觉得六识未开这个设定就很扯,师兄是乐见其成,只盼着她
无情无爱,平淡的度过一生,也好渡她上天。
人和人相处,又怎么能真的无情无爱呢?难道她没有父母,没有姐妹,没有朋友
了吗?又不是块石头。
显然这样的flag立了就是为了打脸用的,你瞧,璇玑只恢复了一个味觉,如今
又恢复了一识,其余还是块儿木头,可四年前她在山上之时便对禹司凤极为不同,
如今这块儿木头也知道挨挨蹭蹭的想与他亲近,还会难过烦闷。
可见命中注定便是如此,青梅竹马还是战不过天选之人。
既如此,也只好对不起在旭阳峰上夜夜批奏疏的师兄啦~
她索性往下一躺,拿被子遮住脑袋,便驱赶着璇玑道:
“好了好了,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师姐,你忘了,我要和你一道睡的!”
端午在被子里闷闷道,
“不,你不要。”她神秘兮兮的拿手指勾了勾璇玑,“不若我来教你一招,咱们
不是过几天便要去高氏山么,保证在到那儿之前,定然哄好爱生闷气的司凤。”
修仙世界果然方便得多,当初她又蹭人家商队又是自己雇马车,足足两三个月,
才从高氏山一路到了少阳脚下,现在会御剑了,两三天便已到了城门附近,说话
间便进城了,叫人感叹。
四年不见,这里也是越发繁华热闹,她当年还算个小家碧玉,深闺小姐,因此出
门能在街上逛逛的机会几乎是没有,只有每年高仙姑招夫才能偶尔瞧上一眼,如
今街头巷尾的和璇玑玲珑三个人闹闹哄哄的,几乎是玩儿疯了,陆嫣然虽嘴上还
是厉害,也贪玩儿的很,只留后面三个男人跟来跟去的付银子,对视间也只好摊
摊手耸耸肩,满是无奈。
司凤跟在璇玑和端午身后,他仍戴着面具,但这几日眼瞧着被璇玑哄得团团转,
早已没有瞿如鸟山谷中初见那般冰冷无情,眼见端午仍在场,他还是被璇玑那丫
头两三句土味情话撩得少男心直动,又不得不顾着自己这个大灯泡强作端庄的模
样实在让人忍不住姨母笑,
她便主动出言解围道,
“不若你们先去玩儿吧,我回家一趟,给家里送个东西。”
司凤连忙反应过来“要我叫敏言陪你一块儿去吗?”他还记得敏言是端午的堂哥。
可端午不让,摆摆手就走远了。
“我不打算进门,在门口送个东西就好。”
其实她是有意不说的。
敏言的确是她堂哥不错,不过敏言父母都是游商,只两三岁的时候在高氏城住过
一段日子,后来他们父母俱亡,便被路过的褚掌门带回了少阳。
那样小的年纪,还记得端午已是不错,哪里还记得高氏城这个地方?
原来她就是忤逆了父母,不在意名节的不孝之女,如今大摇大摆的回去,只能替
父母带来污点和谈资罢了。
端午在路边买了一个带着青纱幔的斗笠戴在头上,才缓缓往小巷去,饶了几个来
回,走到一个门口挂着钟府匾额的宅邸前,匾额周围是再熟悉不过的两只镇门狸,
大门边上角落处放着一个大长凳,是个看门的听事小厮预备的,只是四年过去,
换个从未见过的麻脸小厮。
她轻轻一招手,那小厮便放下手里的水碗,
“请问姑娘什么事儿。”
端午有些踌躇的拿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在旭阳峰这几年攒下些好的药材炼制的补
气丹,固元丹,还有些防止家里生祟的辟邪符咒。她怕母亲看了生肝火,父亲又
要哭,连信都没敢写,此时拿在手里倒是有些不敢交出去。
这次过了,不知下次什么时候再回来,也许就没有下次了。
犹豫不决了片刻,忽得后面“踏踏”又奔来一个少年,端午回头一看,仍是穿着
钟府仆役服的一个长脸听随,手里拿着个装饰的极精美的牛皮托盒慢慢走了过
来。
麻脸小厮道:“又是少阳寄来的东西吧。”
那长脸听随浑身是汗,
“可不是,累死我了。”说着走过仍蒙着面的端午,那托盒上赫然扎着一个信封,
上面工工整整的“旭阳峰顿首”五个字。
那字迹端午是再熟悉不过的,幻境里,夤夜中,这墨汁淋漓的字迹忽得流淌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