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害怕,我在这里。”麦考夫轻声安慰道。
“噢……后槽牙破了个洞,牙龈充血,需要补牙。”牙医拿起瘆人的器械,伊莎贝拉感觉到麦考夫的手一僵。
“呜呜……呜呜呜……”伊莎贝拉张大嘴巴没法说话,她本来想问麦考夫的牙医恐惧是不是已经深入骨髓了。
“别乱动,一会儿就好。”
治疗一共花了一个多小时,期间伊莎贝拉因为害怕不知道掐了麦考夫的手掌多少次。反正等牙医说结束了的时候,连她都觉得自己的右手又酸又麻。
麦考夫一直笔直地站在离伊莎贝拉最近的地方,她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伊莎贝拉嘴巴里咬着止痛的棉花球,她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泪水,略带歉意地向麦考夫笑了笑。
“一个月后来复诊。”牙医终于注意到两人交叠的手,他讶异地挑挑眉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好的,多谢。”
这是麦考夫第一次走出诊所的时候如此平静,伊莎贝拉依旧紧紧抓住他的手,直到坐上小黑车才松开。麦考夫的手骨节分明而修长,掌心有一层薄薄的枪茧,她一直觉得这双手用来弹钢琴应该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伊莎贝拉望着他通红的掌心和手背,心疼地揉揉他的手,可惜她现在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地叫。
“没事,我很好。”麦考夫知道她想说什么,确实如此,他的痛觉比常人高很多,再说了,伊莎贝拉的力气也不大。他只是觉得手心有些酸痒。
“呜呜呜……”伊莎贝拉明亮的眼睛望着麦考夫,他安抚地拍拍伊莎贝拉的手。
完全沟通不了,伊莎贝拉放弃这种交流方式了。她拉过麦考夫的手心,在他手上敲了一串摩斯电码。
“我们……去哪儿……”
麦考夫反应过来,说:“回家。”
“我不想回……白金汉宫……”
“去蓓尔美尔街。”
“那你呢……”
“我还有一些事得处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麦考夫捉住她的手,然后和她十指相扣。
“……”伊莎贝拉不满地把手抽回来,这次她直接敲上麦考夫富有弹性的大腿,隔着西装裤狠狠地打了一句,“NO!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就算是让无数恐丨怖分子都闻风丧胆的大英政府先生也有搞不定自己调皮粘人的小女朋友的一天,他无奈地点点头同意了。
现在这个时间段刚好是白厅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行色匆匆的内阁官员们看着那位福尔摩斯先生大步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她一直用帽子挡着脸,但那精致的锁骨和偶尔露出来的流畅优美的下颌线都证明了那是一位美人。
这可真是大新闻了,谁都知道纵使英国政坛起起伏伏,可那位福尔摩斯先生始终坚若磐石,他冷眼看着内阁散了又重组,来来回回,他就像大英帝国的风向标,永远扎根在大英政府。而这样一个做事谨慎滴水不漏、甚至被外人称作是没有感情的“Ice Man”的男人,身边竟然多了一位美人!
英国政坛里有不少人眼巴巴地盯着福尔摩斯先生,不管是自己家的贵女还是从外边买来的身材火辣模样美艳的明星模特,从盎格鲁撒克逊人到日耳曼人,从腿长性感的东欧人到娇小玲珑的东亚人,他们打破了头想让这些女人爬上福尔摩斯先生的床,但他始终保持清醒,在他那双充满威仪的灰蓝色眼睛注视下,任何人都藏不住心底的谋算。
他一直洁身自好。以至于后来甚至有人偷偷摸摸送了几个男模特给他。福尔摩斯先生的性丨取向和他的执政风格一样让人摸不清楚,但从他支持同丨性恋法案来看,没准他是个Gay。
这位议员先生盯着伊莎贝拉看得出神,他显然是没注意到他的同僚低头非礼勿视的样子,他那□□裸的眼神太明目张胆了,也许是他在心底把伊莎贝拉当成了福尔摩斯先生春丨风一度的露水丨情缘,他的目光可算不上尊敬。
“您在看什么?”
议员先生回过神来,他眼前赫然站着似笑非笑的福尔摩斯先生,麦考夫摩挲着手中那把叠的整整齐齐的小黑伞的伞柄,唇角的微笑淡淡的,他分明从麦考夫眼里看到了警告。
“呃!没什么,是我失礼了,Mr.Holmes。”男人很有自知之明地低下头去,现在他只能看见福尔摩斯先生锃亮的手工皮鞋。
“希望鄙人没有给您带来困扰。”麦考夫客气地笑了笑,完全不在意男人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伊莎贝拉从帽子的缝隙里偷看了这一切,她走上前拉了拉麦考夫的衣袖,嘴里呜呜着。麦考夫终于放过了可怜的议员先生,他和那位神秘的女士一同走进了办公室。
议员先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摸着扑通扑通跳得像是飞出胸腔的心脏,一个诡异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麦考夫福尔摩斯,竟然喜欢这一款……残疾人?聋哑人?
作者有话要说:
马克老师的手真滴好好看,又细又长。羡慕。
搞了半天存稿箱好麻烦,又吞我有话说啊啊啊啊。
本人真的是无存稿无大纲直接开坑头铁作者了,写着写着后面也想好了……
第33章 雪夜晚宴
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将伦敦掩埋在冰雪的世界里,如果此时坐在舒适柔软的沙发椅上,腿上搭着一条法兰绒毛毯,再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隔着窗户看窗外银装素裹、雾凇沆砀的雪景是再美不过的了,可惜,周围水泄不通的私家车此起彼伏的鸣笛催促声让伊莎贝拉从幻想回到现实。
距离晚上六点钟的晚宴开席只有不到半个小时了,伊莎贝拉不仅没有穿好礼服,甚至连人都堵在半路上。
这种雪天,来回行车已经把松软的雪花压成一层厚厚的冰壳子,汽车在路面行驶真正意义上的如履薄冰了,星屑雪泥卡在轮胎凹槽里,每一个司机都心惊胆战,不敢踩下刹车,生怕车子在冰上跳起芭蕾舞来。
伊莎贝拉就堵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路上。三个小时前,她忘了今天有一场需要她出席的宴会,和卡萝在滑雪场疯玩了一下午,等她五点钟从接到姐姐的电话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忘了一件大事。
“还要堵多久?”伊莎贝拉看了眼时间,自言自语地说。
出租车司机以为是她在跟自己说话,摇摇头说:“没准呢,雪太大了。”
伊莎贝拉脑海里开始迅速计算从这儿到白金汉宫的路程,她最快能跑三米每秒,继续等出租车的功夫不如她直接下车跑着去宴会厅了。
想通这点,她扔下一张钞票,果断地敞开车门跳车跑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出租车司机,她说:“不用找了。”
还好,这会儿雪已经停了,伊莎贝拉在车流里像一条滑溜的泥鳅,她灵活地躲避着车流,终于,在宴会开始前十分钟她抵达了白金汉宫。
伊莎贝拉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任由女仆为她换上繁琐而华贵的礼服,女仆们技艺高超,等十分钟后伊莎贝拉出现在诸位上流名媛眼前的时候,她又成了一位端庄优雅的王室公主了。
“噢,伊莎贝拉,你最近怎么样?我听哈里说你从剑桥搬出来住了?”
是王室的比阿特丽斯公主,她身着米黄色的拖地长裙,腰间的钻石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
伊莎贝拉温和地笑着说:“是的,在学校总是有诸多不方便。”
“的确,光是睡在我隔壁的保镖就让我难以忍受……”比阿特丽斯公主轻轻抚上心口,站在她身边的英俊男士上前,体贴地扶住她的手,比阿特丽斯公主微笑着向伊莎贝拉介绍,“保罗里乌佐,一位来自美国的绅士,现在是我的男友。”
冲动、易怒,情绪不稳定,经常摸领带应该有焦虑症,手上有一块伤疤说明他曾经和别人打过架,伊莎贝拉迅速得出结论,这位美国贵公子恐怕有暴力倾向。但她脸上不显,伊莎贝拉微微点头致意,笑容也是恰到好处的得体,不过于亲热,也不会显得疏离,她说:“很高兴认识您,里乌佐先生。”
“我也是,见到您很荣幸,殿下。”
这下可好了,她的两位姐姐——比阿特丽斯公主和尤金妮公主,都找了男朋友,伊莎贝拉对婚姻从不信任,两人仅凭在婚礼上的起誓就可以携手一生么?就算是在牧师的见证下向上帝起誓,就可以长相厮守吗?那这个世界为什么还会有许多人肝肠寸断,徒留一颗破碎之心?
从小到大,伊莎贝拉凭借出众的美貌和优越显贵的家世吸引了一大堆追求者,她没有接受过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伊莎贝拉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做到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就能当着她的面夸赞她的眼睛是多么像秋波荡漾,夸赞她的品格是多么善良纯真的?
觥筹交错,不知道有多少贵族少女在这场晚宴上找到了自己心仪的白马王子,衣香鬓影之间,彼此的一个眼神往往就已经预示了日后的结局。
伊莎贝拉对这种宴会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不想知道这些娇惯的女孩子们之间流行的小玩意儿,对她们那些浅薄的言论更是不能忍受。反正一年一度的王室晚宴除了给这些适婚年龄的贵族子弟们一个体面的互相认识的相亲机会之外,没什么其他价值了。
“您好,公主殿下,”穿着丝绒燕尾服的青年绅士地微微欠身,“我是亚历山大卡文迪许。”
“您好,卡文迪许先生。”伊莎贝拉矜持地说。她的态度亲切不失礼节,只要她想,她的礼仪一向是标准完美的。
“我听闻您在剑桥大学就读经济学,刚好我父亲曾在剑桥大学当过一阵子的名誉教授,所以我想如果您需要帮助,请一定让我为您效劳。”
“好的,那真是谢谢您了,”伊莎贝拉扬起温柔的笑意,“我会的,如果我需要的话。”
“冒昧地问一句……您现在的导师是……”
“萨拉朱莉。”伊莎贝拉在心底思忖如何能快速摆脱小卡文迪许先生没完没了的尬聊。
“噢!她当年和我父亲关系匪浅,他俩曾经一起环游过巴黎,很有意思,不是吗?”亚历山大真诚亲切的语气就像是和相处多年的老朋友聊天一样,“她有和您提起我父亲吗?”
“呃,我记忆里仿佛没有,也许是我弄差了,像您父亲这么优秀的人,谁会不尊敬呢?”伊莎贝拉虚伪地奉承道。
“确实,”亚历山大笑了笑,“我还记得我妹妹和您是校友呢!”
“戈登斯顿中学,”伊莎贝拉点头,“那时候卡文迪许小姐就是一位活泼开朗的淑女,我和她还有坎贝尔小姐的关系还不错……那位好像是坎贝尔小姐?”
“是的。”亚历山大说着伊莎贝拉眼神的方向看过去,当年被伊莎贝拉从帆船上晃晕的坎贝尔小姐正自己一个人站在宴会厅中央。
伊莎贝拉计上心来,她和善而亲切地向坎贝尔小姐走过去,后者惊恐地看着伊莎贝拉,那在旁人眼里得体的笑容在坎贝尔小姐眼中就是不怀好意的样子,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晚上好,坎贝尔小姐,”伊莎贝拉热情地说,“这位是亚历山大卡文迪许先生。”
“您好……”坎贝尔小姐虽然害怕她,但良好的修养让她打起精神来,向小卡文迪许先生行了一礼。
“很高兴见到您,坎贝尔小姐。”
“啊!我姐姐在那边叫我过去,先失陪了。”伊莎贝拉歉意地微笑着,她提起裙摆,缓缓退了出去。
溜之大吉的公主殿下决定找个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去坐着,避免那些蜂拥而至的爱慕者们和她攀谈,天气越来越冷了,琉璃窗户上都泛起一层水汽,尽管大厅的壁炉烧得很旺,只穿着一件薄纱裙的公主殿下还是觉得有点冷,真不知道每年的王室晚宴为什么要挪到十二月份来,难道是因为庆祝圣诞节吗?
今年的圣诞节和往年一样无聊,安静沉默的家庭晚宴,唯一不同的是白金汉宫多了不少造型各异的松树,它们被彩球、装饰灯、糖果棒和铃铛装饰着,在伊莎贝拉很小的时候,她曾经把女王陛下最喜欢的一棵松树剪成了DNA双螺旋形状。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伊莎贝拉隔窗望着无声飘过夜空的雪花,意识到又是一年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