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微不可查地点点头,那边赛马已经到了尾声,围绕着女王陛下负责安保的人员已经准备好车辆,在送走女王陛下返回白金汉宫以后,留下来的贵族还有几位王子公主们也各自乘坐他们的专车,返回城里去了。
亚历山大看着公主殿下好像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他试探地问道:“您要回哪儿呢?或许我可以为您效劳。”
“我?”伊莎贝拉摇摇头,“非常感谢您的邀请,不过不用麻烦了,您若是有事就先行离开吧。”
亚历山大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看着伊莎贝拉漫无目的地在马场走着,七转八转以后,他终于明白了伊莎贝拉的意图,她来到了马场的马厩前,脏臭的粪便混着饲料糅合成污泥,伊莎贝拉一身考究妥帖的高级礼服和眼前的场景是那么不相容。
很多贵族们只喜欢跑马场上精神抖擞、光鲜亮丽的马儿,喜欢赛场上激动人心、扣人心弦的比赛气氛,但是对于一看就很“粗鄙”的马厩是敬谢不敏的。不过与此相反的是,女王陛下年轻的时候经常侍弄马儿,所以她这种爱马如命的性格也遗传到了伊莎贝拉身上。
穿着明显泛黄沾满泥点的雨靴的矮个子男人嘴里叼着半只雪茄烟屁股头,他布满风霜的脸上皲裂开来,一颗血珠摇摇欲坠地挂在他粗犷浓密的八字眉毛边缘,男人愣了愣,这脏乱的马厩除了他们驯养员,从来没有其他人来过,那些“高贵”的上流人士们只赞美于马匹驰骋在赛场上的飒爽英姿,而对于如何养马、如何让马跑的更快更健康,他们一窍不通,只会嚷嚷着:“这匹马怎么跑的这么慢呀,瞧瞧,它今天可让我输惨了!”
男人踟蹰着,他低下头看了看乱七八糟翻卷着的袖口,上面还带着侍弄饲料粘上的草料棒和麦麸皮,他看看面前衣着昂贵精致的小姐,又看看自己,竟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亚历山大本以为公主殿下不会搭理这样粗鄙的下人,但没想到她转过身来,态度平和,就像和老师请教的学生一样,把眼前那匹叫“约书亚”的马儿的习性问了个遍。
矮个子男人一一回答了伊莎贝拉的问题,他在心底暗暗惊叹于这位贵族小姐对养马知识了解的广博和丰富,她就像个专业的驯马师,把马的常见问题说的一清二楚。
“您的知识太丰富啦,有些问题把我也问倒了。”男人挠挠头,他掐灭烟蒂,迟疑了一会慢慢把翻卷的袖口老老实实放了下来。
“约书亚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儿的?”伊莎贝拉又问道。
“这个我可不清楚,我来这儿干活只有两年。”男人摇摇头,伊莎贝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苏格兰人、酒鬼、烟瘾、婚姻不幸福且有一个八岁的女儿这样的信息就像自动翻译器,自己跳入她的眼帘。
伊莎贝拉没有说话,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脚走进了些,本来低着头默默吃草料的高大健硕的马儿约书亚抬起头来,他用鼻子喷出一股急促的气流,警告伊莎贝拉不要靠近。
亚历山大被公主殿下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走上前惊呼:“殿下小心!”
矮个子的男人也惊了一下,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打量着伊莎贝拉,他以为她不过是谁家的贵族小姐,没想到竟然是王室公主,老天爷,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王室成员呢!
伊莎贝拉坚定的目光慢慢安抚着约书亚的情绪,她用真诚、信任去努力打动他,当年她就是这样让露琪亚接受自己的。
“这匹马的性格烈得很——”身后驯马员的声音被拉长,伊莎贝拉好像进入了一个只有她和眼前的马儿的世界,约书亚慢慢低下头,她伸出手轻轻地、缓缓地摸了摸他头顶的毛发。
接下来公主殿下好像低声同约书亚说了一段话,亚历山大没听清,过了十分钟,那匹马已经渐渐放松警惕,开始接纳她了,伊莎贝拉问驯养员要了马梳,一点点替它梳开打结的鬃毛。
她说了很多,临走前,又仔细叮嘱一旁的男人,对待约书亚多上心些,她会特地给马场再打一笔钱,用于约书亚日常的饲料支出。
被晾在一边很久的亚历山大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您好像对那匹马感情深厚……”
伊莎贝拉淡淡地说:“可能是比较有缘吧。”
亚历山大看出她兴致不高,于是岔开话题:“您知道几天后在约克尔拍卖行举办的慈善拍卖会吗?我听说这次将会拍卖不少珍奇珠宝首饰配件呢!”
“是吗?”
“有一些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玩意,也有来自异国的奇珍秘宝……”他越说越兴奋,刚好,他俩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赛马场,“您稍等我一下,我去车上取来邀请书,您要是有兴趣可以看看……”
伊莎贝拉本想婉言谢绝,可他跑得实在是太快,于是只能客气地站在原地等他取了一本设计精美的小册子,递给自己。
“我会好好看看的,说不定会有我喜欢的东西,”伊莎贝拉礼貌地点点头,她的司机正在路边等她,“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一步。”
车上,她取下层层固定好的礼帽,把它扔在一边,马场到贝克街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为了打发漫长无聊的旅途,伊莎贝拉百无聊赖地打开亚历山大给的小册子,看起上面需要拍卖的展品来。
从中国的青花瓷到日本的簪花,从埃及法老的宝石到维多利亚女王时期的王冠,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忽然,有一页写着戴安娜王妃佩戴过的珍珠耳环的展品故事吸引了她,那是戴安娜王妃还未出嫁前留在斯宾塞家族的首饰,它并不昂贵,只是一些成色普通的珍珠,应该是王妃年轻时戴着玩的,但意义深重,所以上了这次的慈善拍卖会。
伊莎贝拉无意识地食指轻轻敲打那页图片,展品的起拍价非常便宜,她记下约克尔拍卖会的地址和拍卖会的时间,不让这对耳环落入其他人的手中,是她应该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太忙了太忙了忙到飞起。我要枯了。感谢在2021-01-21 20:06:05~2021-01-27 00:1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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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女尸
有时候伊莎贝拉真的很想把夏洛克的手机号拉入黑名单,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过。
「有事速来巴茨医院。——S.H」
她前脚刚踏进221B,连一杯柳橙汁都没喝完,后脚夏洛克的短信即使进了垃圾箱也能准时跳进她的眼帘。
「NO.——Isa」
短信编辑好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夏洛克的短信像是算准了似的,又一次抵达她的信箱。
「你会感兴趣的。——S.H」
伊莎贝拉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好奇心战胜了她的懒惰,她从沙发里弹起来,并且发誓如果夏洛克再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诓她出门,她一定第一时间把夏洛克藏在221B的可丨卡因溶液全换成生理盐水,并向麦考夫举报。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伊莎贝拉驾驶着她那辆张扬的火红色跑车往巴茨医院开去。
她嚼着口香糖,眉头微皱,似乎还带着些不耐烦,伊莎贝拉推开巴茨医院的实验室大门,高个子的卷发男人正聚精会神地操作着那一堆精密仪器。
“夏洛克,别告诉我你让我来就是为了把你放在桌子上的黑咖啡递到你的手里。”
伊莎贝拉边走边说,等她完全进到实验室里才发现在夏洛克身边不太远的地方站了一位金色直披肩发的年轻女人,她很瘦,眼睛又大又明亮,嘴唇轻薄,好似两片樱花瓣,伊莎贝拉仅仅是看了她一眼,就从她的穿着打扮以及神态眼神上得出来了几个结论。
法医、性格温顺善良、前几天加班非常严重、喜欢吃汉堡店的酸黄瓜酱。
“你好,请问你是……”那位年轻的女法医忍不住问道。
“呃,你叫我伊莎贝拉就好,是夏洛克发短信让我过来的。”
“啊,我叫茉莉库珀,你可以叫我……”
“STOP!”夏洛克忽然大声开口,他面无表情地说,“停止你们聒噪的社交,这不仅会显得你们更像金鱼,而且还会严重打扰到我的思考。”
“哦……”茉莉不安地看了看伊莎贝拉,她用一种非常抱歉的语气解释,“真不好意思,他一直如此……”
茉莉忽然反应过来,她好像做了一件蠢事,于是她忙捂住嘴巴,仓忙解释:“呃,对不起,我忘了你们之间认识了……”
“没关系,我想你应该是替夏洛克向被他冒犯过的人解释太多次了。”伊莎贝拉和蔼地笑着说。
茉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局促地说:“呃,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伊莎贝拉,”夏洛克头都没抬,依旧专心致志地看着显微镜下的载玻片,“左手边第二个证物袋递给我一下。”
“所以你发短信是让我来给你递东西的?”伊莎贝拉努力压抑着怒气,要不是看在他哥哥的面子上,她才不要大老远跑来照顾熊孩子呢。
“当然不是,”夏洛克察觉到她濒临爆发边缘,于是抬起头来解释道,“杀人案,你不感兴趣吗?”
“什么?”伊莎贝拉惊讶地问。
“先把左手边第二个证物袋递给我,谢谢。”说着,夏洛克张开左手。
“行吧,”伊莎贝拉走了过来,她扫了一眼证物袋,小小地惊呼道,“手术刀?”
证物袋里放着一把沾满血迹的锋利的手术刀,刀刃边缘依稀可见些微碎肉。
“青苔、一些海草还有海盐颗粒结晶体。海草的品种很特殊,不是英国的海岸线上的常见物种……”夏洛克自言自语,“噢,浮游生物至少有十三种……”
伊莎贝拉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道:“虽然不能认清全部的生物,但是这个,虫黄藻我应该还是认得出来的。虫黄藻往往和珊瑚共生,它提供给珊瑚食物,当然这也是珊瑚礁有颜色的原因。不过很多地区因为海水过于温暖导致这种小型植物死亡,最后的结果是珊瑚白化。我能问一下是从哪里提取到的这些东西吗?”
“很多地方,最多的是尸体身上穿着的外套的腋下和后背部分。”
“这就是你说的谋杀案?”伊莎贝拉问道。
夏洛克收起载玻片,他没有直接回复,而是用目光示意她跟上。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抵达停尸丨房,茉莉已经戴好口罩从冰柜里推出一具苍白的尸体。伊莎贝拉踏进冷库,冷风嗖嗖地从四面八方钻入她的体内。
那是一具相当年轻的女尸,第一眼吸引到伊莎贝拉的不是她胸前那刀狰狞恐怖的致命伤,而是她那张艳丽异常的脸蛋,她的容貌漂亮到不太真实,更像是工厂制定好标准生产出来的产物。女尸身体上纹着好几处纹身,各种象征寓意的图案恐怕只有她本人才知道这些含义了。
女尸的脖子处有一道横向划伤,但不长,像是凶手划到一半又放弃了。
“她是一名医生?”伊莎贝拉忽然开口。
“oh,你们都是怎么看出来的……”茉莉惊讶地说。
“手,”她抬起女尸的手腕,“你看茧子的分布情况。还有,我觉得她应该更像是一名整形医生。”
“当然,从她那奇怪的审美观就能看出来,”夏洛克双手插兜,嘲讽地说,“致命伤是胸口的一刀,凶手下手准极了,绝不是新手。”
“而且凶手还有一些变丨态倾向,不是吗?”伊莎贝拉说,“她脖子处的伤口更像某些恐丨怖组织在对待俘虏时的一些……”
“你是说割丨头吗?”夏洛克平淡地替伊莎贝拉把没说出口的话补齐。
“上帝啊……”茉莉作为一名优秀的法医,都觉得这话题让人反胃。
“就是那个意思,但显然凶手最后又放弃了,”伊莎贝拉耸耸肩,“凶器是手术刀吗?上面有指纹吗?”
“如果有的话,格伦多就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询问辛迪的同事和朋友了。”
自动把格伦多等同于格雷格雷斯垂德探长,伊莎贝拉接着问道:“女尸的名字是辛迪吗?我好像有一些印象,辛迪的美容医院开了很多年了,口碑一直不错。”
“是,生意好到格伦多去挨个排查近一年内在辛迪的美容医院做过护理整形的顾客,足足排查了一天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我真是不能对苏格兰场那群金鱼的智商抱有期待。”
“她是在自己的医院里死亡的吗?”
“死在她的家里。”茉莉回答道。
“那……她的家中还常备手术刀吗?”
“格伦多说,辛迪经常把一些身份比较敏感的人员带到家中进行美容整形,我之前去过案发现场,她家里各种器械一应俱全,”夏洛克边说边系好藏蓝色的围巾,“我们还得再去一趟辛迪的医院,她应该留下了什么。”
“等等,”伊莎贝拉叫住他,“你说的我们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