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问得很小心，似是他不想回答也不一定要回答。
有一种错觉，或许也不是错觉，史蒂夫总觉得，眼前的女孩儿一直在想努力保护好他。史蒂夫知道最初艾弥丝对他的接近充满了抗拒，她似乎有些怕他，可哪怕在那时，当有人提及对他不利的问题时，这个女孩儿选择维护的依然会是他。
昨天是他把她带了出去，如果他没这么做，她不会受到接连的惊吓，也不会带着一身伤回来，是他没把她保护好，但她却像是从没想过责怪他。
柔软的小家伙，史蒂夫曾以为她是因为出于对‘美国队长’的尊敬才对他特别，后来又觉得不太像——有次听到她和弗兰克的交流，她甚至不能很好地区分美国队长和鹰眼。
史蒂夫到现在都还记得，不久之前，在他从那次世界都像颠覆了一遍的混沌感中苏醒过来看到的第一眼，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这双干净的眼睛。
如果他连她都没法信任，他想这个基地里他不知道谁更值得信任。
“Z博士之前的力量渗入到了神盾局管理的穹顶监狱里，他利用那里的部分变种人囚犯做一些实验，”史蒂夫说，“后来在弗瑞的手下有所察觉时，他便对那座监狱动了手脚，促成了一部分囚犯的越狱。”
昨天下午那个逃到复仇者大厦的变种人其实就是在九头蛇的推动下，被逼去复仇者联盟面前的。
史蒂夫当时没被告知那个变种人的
能力，他不知道如果得知了那个变种人的能力的话他还会不会愿意继续推动计划下去，在人群最为密集的地方刺激一个变种人力量的爆发，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大规模的伤亡。
“我以前好像不会为这种事犹豫，”史蒂夫回忆起了久远的记忆，那时战争在催促着他不断往前走，若他执意维护某个人或者某个小队的性命，可能接下来会让一个小镇、一座城市赔上性命。“可有那么一瞬间，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
那时，他看到了满身是血的向他求助的艾弥丝，这次受伤的是她，下次会有更难控制的不幸发生在无辜的人身上。
而如果他没去推动这一切，一些灾难就不会发生。
这个世界早已不该再像曾经那样战火纷争。
艾弥丝稍稍屏住呼吸，她知道队长在回忆以往的经历，想从过往的选择中做一个判断出来，可他脑海中的又不是他真实的记忆。不愧是队长啊，他相当于是在一排错误答案里自己摸索出了个正确的出来，她现在该暗示他他的记忆出了问题吗？
“那个医师，他借助他的工作便利，杀了十六个人，他取出了他们的眼睛，销毁了他们的尸体。”史蒂夫说，“受害者的亲属接到消息赶去警局哭着请求不要饶恕犯人，昨晚看到他所做的一切，如果洞察计划能顺利执行，那样的人将不会再存在。”
艾弥丝：……也就是说史蒂夫原本都对九头蛇的行为有了反对的心思，但因为她引来了杀人犯，让史蒂夫又再次思考起了九头蛇的做法也不算错？
所以他觉得不太好，反复拉扯的理念当然会令他感到不舒服。
这不应当，她都干了什么……
艾弥丝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好一会儿，她问出一个问题：“史蒂夫，如果洞察计划执行的话，我会是被筛选掉的那个人吗？”
“不，你当然不会！”史蒂夫答得很快，他皱起了眉，“你为什么会这么认……”
他的话说到一半卡住了，犯人的筛选标准是什么？对组织不利的标准又是什么？一个能推动科技进展的科学家最后选择站在神盾局的那一边，他会被判定为对九头蛇有危害的吗？一个
十恶不赦的犯罪天才，会因他选择跟随九头蛇而得到宽容对待吗？
“你不会有事，艾弥，”史蒂夫给了她肯定的答复，“你不会。”反复地重复不知道是在安慰谁，听到她提起的那个可能，他瞬间吊起的心到现在都没放松下来。
艾弥丝没急着回应他，她知道史蒂夫在思考那个筛选的标准。就算他能把她从被清除的名单中拿掉，但如果她不是九头蛇判定的那个可以留下的人，不代表就不会有下一次危险，他不可能一直都有办法救她。而且她也不是多么特殊。
稍一思考，史蒂夫很快反应过来艾弥丝为什么会问他那样的问题，蓝瞳带了无奈的笑意：“你不赞同这份计划和我说的那些，对吗？”
见对方向她望了过来，艾弥丝赶紧摇头，害怕被老板们找事的心相当强烈了：“我可没这么说。”你可别跟Z博士和上头的人告我的状。
所以……果然像他想的那样，她不会评论他做的事，但如果她觉得他做错的话，她会让他知道的。
史蒂夫轻轻笑了一下，叹道，“我会重新考虑一下这些事，别着急，我们还有时间。”
“对了，说起道歉……”
“对了史蒂夫，我有个东西想要送你。”
两人同时开口，互相忘了一眼，史蒂夫先停了下来。
等她说完，史蒂夫问道，“什么？”
“呃，一个……礼物？”艾弥丝找出她那个随身带着的蓝色小装置递到他面前，“这是一个磁力装置，激活的时候可以在一定距离内改变力场，如果能熟练地用在战斗里，能给你使用盾牌带来点帮助。”
艾弥丝启动了装置，病房内的金属物体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晃动，但没有被直接吸附过来。
史蒂夫接过看了看，“听上去我不用再满场跑着只为捡盾牌了？”
“可以这么说，”艾弥丝点头，见他没有拒绝接受，她稍稍松了口气，又润色了一下这个东西的来历，“我在莱克斯集团的科研部的同事给我的，但对我来说用处不是很大。”
表面看是一个磁力装置，但激活时同时会被激活的还有里面的暗示信号。信号的内容她在之前就修改过，但在九头蛇基地她不敢用过于明显的信号，频
率和距离都缩减过，能对队长能产生多少影响就只能看他后面对九头蛇的态度会有什么改变了。
史蒂夫看着这个蓝色装置明显不对称的五个尖角，奇怪地发问：“这是个……”他欲言又止，“这个形状是五角星吗？”
艾弥丝面不改色：“应该是的，我那同事的造型感可能有点欠缺。”
它是个五角星——至少艾弥丝当初改造的时候是想把它做成星星状的，但她当时手边没什么能用的工具，就尝试直接捏出来五角星，结果差点没把装置给搞坏。小学生画画都画不出来形状这么奇怪的星星。她需要承认用金属掰出一个五角星她做不到了。
如果队长把它用在作战手套上的话……希望能把它缝在里面吧，不然这形状露在外面，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队长发挥。
第23章 惊吓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把自己的发明做得这么奇怪的发明家吗？斯塔克似乎都不会这样干。
史蒂夫艰难地忍住嘴边的笑意。
“我会学着掌握它的。”他没有过多追问这个东西的来历，“谢谢。”
艾弥丝还记得他那会儿说到一半的话被她打断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刚才想说……”史蒂夫摩挲着手中的金属，歉意地抬眼，“该向你道歉的是我，我说过会保护你的安全，但却让你受到两次伤害，抱歉……”
“那不是你的错！”艾弥丝忙道。这哪里怪史蒂夫啊，爆炸的冲击中受到的伤害她也没料到，但被那个医师带走就有她刻意的成分在了。
他当时又都不在场，他为什么会把这些错误归于自己身上。
安排计划的是九头蛇，如果不是九头蛇他又怎么会经历这些事。
都是九头蛇的错。
“你不用担心我受伤，我不怕疼……”艾弥丝不懂得安慰人，她一向对这个挺困扰，就算她学习再多的人类的书籍，但当一个人情绪低沉的时候，他们需要的似乎不是有人给他们讲道理。
显然，她这次又没安慰对地方。
史蒂夫的视线落在她缠着绷带的右肩上，神色一时间更为复杂。
人类对疼痛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史蒂夫当然不会完全相信她说的不怕疼，她那么说听上去更像是为了让他放心。即便她对疼痛的忍耐程度真的很高，但是伤痕落下就会结出一道伤疤，它会永远存在。
“最近你暂时在基地休息上一段时间怎么样？”史蒂夫没有直接说出对她的话的质疑，他向她安抚一笑，但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接下来可能有不少事要发生，我会帮你申请上一段时间的休假，不让人来打扰你休息。”
艾弥丝看着他。
没有遭遇这一切的史蒂夫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他的同事们尊敬他，他朋友们信任他，而他也在用宽容的一面对待着他所遇到的一切。
艾弥丝曾在和史蒂夫一起外出的时候，见到过孩子们对美国队长有多么喜欢。孩子们似乎觉得美国队长无所不能，但尚未成熟的他们不知
道他们的英雄也并非无所不能，他只是即便用那具血肉之躯，付上一切，也会为他守护的事物拼出一个无限可能的未来。
在此之前，艾弥丝并不是完全没有逃离九头蛇的机会，但她一直没选择那么做，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一点点原因，她想，她或许就是不想让这位善良的守护者手上流满他想守护的人们的鲜血，才没选择就那样直接离开的吧。
“史蒂夫，如果在你觉得犹豫的时候……”她看着那双坚毅的眼睛，“如果你感到犹豫，你可以相信你的直觉。”
很快就会结束了，不会很久，她会尽早地帮助他回到他的同伴们身边去。
她知道他已经在尽量减少九头蛇的计划对无辜的人造成的影响了，但很多时候他的决定也不能改变一切。这个美好的灵魂，她会尽力不让他被那些污浊沾染。
她说：“组织所做的那些决定是为了维护权力和统治，但你想保护普通人，这从来都不是错的。”
史蒂夫愣了一下，再一次的，他感受到了那个温软的嗓音之下，小心翼翼地藏着对他的保护。
“你知道吗医生。”史蒂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当他抬起头时，他挑了下眉，眼中带了几分凝重，“我总觉得你藏着什么秘密没告诉我。”
在女孩儿出现短暂愣神的灰瞳中，他低低地笑了，恶作剧一样的，“我一直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艾弥丝缓缓放开了攥紧的被子，紧绷的后背也悄悄放松了下来。他为什么会这样的问题，她好像也没做什么看上去对他很好的事吧。
她微微抿唇，这次回答得很机智：“你也从没说过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史蒂夫没想到她会用他的问题回答他，“我要承认我也没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可真是个难题，”他扬了下嘴角，笑意明朗，“等我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之后再告诉你。”
……
时间是紧促的，时间是宽裕的。
是的，就如史蒂夫说的那样，他们还有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
艾弥丝利用被带离医院的那段时间黑进过九头蛇的数据库，那些最高机密计划的协议需要多重命令验证，有很多她都没能访问到，但
接下来会有一个特殊的日子，几乎所有特工都会在基地里待命，那个即将到来的重大日子不出意外会是洞察计划执行的日子。
那一天在两个星期后。
拿到电脑的那一晚艾弥丝花了不少的时间在Z博士上，一个掌控整座基地信息的人工智能就跟一个定/时/炸/弹一样，让她想做点什么都会束手束脚。
几个简单的病毒入侵测试过后，她发现这个智能体的算法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可怕，比起在星系里遇到过的高级智能生命，Z博士更像一个聪明的人类——听史蒂夫说他的确是由一位科学家的意识提取出来的——除了拥有智能AI都有的掌控力外，他的思考方式和行为逻辑都表现得像一个人。为了保存‘人’的那部分，他甚至需要固定的容器来保存他的意识，这就相当于自己给自己准备了一个致命弱点。
确定了Z博士的威胁性，艾弥丝往他的系统中植入了潜藏的病毒，一时不会显露出作用，但也不会被轻易察觉，能在她需要的时候给Z博士不小的打击。
面对随时能借由网络做最后逃命手段的智能体，她没敢大意。
如果可以自己所有事都自己解决，艾弥丝是不会想干惊动地球守护者的事的，她也一直更倾向于所有的事都自己来办。只不过九头蛇怎么说也是根深于这个国家长达一个世纪之久的组织，不是她有那个念头就能解决掉的。
她需要复仇者的帮助，他们才是那份能将九头蛇整个拔除的力量。
但不是现在。
她的准备还不够完善。
考虑过后，艾弥丝唯一同时传递给复仇者和尼克·弗瑞的信息，是那个请求他们帮助的变种人少年逃亡路程的疑点——她那天跟随弗兰克去医院的时候，曾听到过弗兰克在电话里跟人谈起过从穹顶监狱里逃跑的小变种人的事。
但愿可以引起他们一定的警觉，希望复仇者们和真正神盾局的那些人的关系不至于提早崩盘了。如果尼克弗瑞让队长整没了……那神盾局大概真的要完。
史蒂夫开始变得忙了起来，他的日程排满了会议和任务，他有次还和她抱怨他被拉出去做了半天的演讲。
两人见面的次数都少了不少，不过只要他回基地，一定会
让她知道的。
队长对她无疑是信任的，艾弥丝不知道这份信任有多少的重量，可能跟九头蛇放在一起还是不会那么有分量，但不侵犯他原则的前提下，只要他能有一次在抉择的时候愿意相信自己，就能让她有机会带他回到复仇者们身边。
暗地里筹备着计划的同时，她没忘整理队长之前洗脑程序的记录。
艾弥丝曾动过给队长反洗脑的念头，想想归想想，她毕竟不是专业的，通过外力给人传达暗示就算了，反洗脑这种操作万一没做好，如果影响到了史蒂夫的精神就完了，清除队长那些错误的记忆可能还是要交由复仇者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