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弥丝不怎么想接触史蒂夫现在的目光。
被那冰冷的视线盯着，她已经没法去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可为了不错过他每一步的动作，她又不得不接受那双眼睛的注视。
她现在的行为……对他来说应该算是背叛了吧。
他说让她过去，但她没法过去他身边，如果她过去的话娜塔莎该怎么办。
“罗曼诺夫小姐，还记得我刚才告诉过你的逃生通道的位置吗？”艾弥丝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还以为你知道如果叫我娜塔莎，能帮你的一句话缩短一半的时间。”
“……”艾弥丝说，“请往那个方向逃。”
手中蓦地被塞入一个冰凉的金属，娜塔莎低头看了眼掌心，女孩儿把她之前提起过的信号干扰器给了她。
看着往前迈了一步不着痕迹挡在她面前的女孩儿，娜塔莎皱起了眉，她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不……”
“艾弥丝，过来我这里！”史蒂夫也看到了她往前迈出的那一步，本就肃然的深蓝眼瞳如裹挟着风暴，压迫力十足，直要将一切吞噬。
从那里让开！过来，来我身边，这样我才能保护你，我曾说过……
艾弥丝觉得，除却史蒂夫故意试探她的那次，她好像还不曾直视过气势这么可怕的队长。
“我过去，史蒂夫，你能让她离开吗？”艾弥丝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让她把娜塔莎完全挡在了身后，她整个身子暴露在了枪口下，“娜塔莎是你的同伴……”
她很想告诉他在他身后的才是敌人，但如果她真的那么做，只会加速Z博士对她们、甚至对史蒂夫的出手。
艾弥丝压下声音，语速也加快了不少，“史蒂夫不会对我怎么样，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有事，所以只要有机会，请你找机会离开……”如果在场的只有史蒂夫，艾弥丝觉得他应该会留下她们的性命，但Z博士是动了清除她们的念头的，她不敢让娜塔莎冒险留下。
“真可惜啊队长，看来她不打算过来。”Z博士话里隐有遗憾的意味，“她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她背叛了组织，背叛了你，你知道组织是怎么对待一个叛徒吧。”
史蒂夫动了动唇，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做最后一次努力：“来我这边，艾弥，只要你过来，我向你保证你们会没事。”
深沉的眼瞳中的颜色晦暗不清，曾以为的最信任的人最终选择站在的却是敌人的身旁，不知是因失望，还是感到没有价值打算放弃了一样，那份怒火仿佛都要燃至最后露出余下的灰烬了一样。
艾弥丝下意识垂下视线想要躲开他的目光。
他这次说了‘你们’，他真的会放过娜塔莎吗。
她想要相信他，可她又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做，她以为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当她触及史蒂夫的那份怒火的时候，她又觉得她好像从没认识到什么叫做最坏的情况。
黑色机枪校准角度的转轴声仿佛在宣判着属于她的时间结束。
干瘪的电子音的狞笑声，特工们通讯器的电流声，娜塔莎好像也在她的耳边说了点什么。
她该做点什么，现在已经不用考虑暴露不暴露身份，她不能让娜塔莎有事，她需要……
艾弥丝想要集中点注意力去听娜塔莎说了什么，但有那么一刻她感到耳边出现了一阵嗡鸣，她什么都听不到。
然而实际情况却不是她听不到声音，她的感官在不受控制地捕捉着每一分微小的动静，周围的一切都分外清晰地挤入她的听觉，耳边过于混乱，反而让她没法听清楚她想知道的信息。
“砰！！！——”
豁然冲开这一切嘈杂的是金属盾牌撞击防御武器发出的轰鸣。
瞬间飞出的盾牌没有半分偏移地击中通道上方的速射机枪，碎落的金属零件往下掉落的同时，娜塔莎迅速拔枪，弹无虚发地击中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措手不及的一个个特工们。
“罗杰斯队长！！？”Z博士刺耳的机械电音尖锐地叫道，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接连击毁了舰体几台防御武器的队长。
被拉响的警报的红光中，更多武器就位之前。
史蒂夫背对着弹道冲了出去，他一把将愣住了的艾弥丝拉进怀里，向娜塔莎喊，“十点钟方向的逃生通道不受Z的控制，往那个方向，跑。”
红发的女特工掩护性地又放出了几枪，随后转头跟着他们一起往逃生口跑去。
“史蒂夫……？”响彻地下的警报声中，艾弥丝迟疑地看向头顶的男人，她有些没想到……没想到他会跑向她。
怒意未消的胸膛在她耳边震颤。
艾弥丝知道九头蛇严苛的制度里是怎么对待叛徒的，她以为他对她很失望，她以为他已经决定放弃她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没有下达击杀她的命令，反而在最后做出了几乎等于背叛了九头蛇的决定。
她没听他的话走过去，但是……
但是他在最后一刻向她走过来了。
“你等会儿最好和我好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队长阴沉的声线俨然是压着怒意的，可那声音里却早没了冷厉的寒意，他更像是在咬着牙，又气又无奈地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小朋友。
胸腔里的那团怒火也有针对他自己的，他最后一秒做出的决定让自己都始料未及，向Z出手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对组织的背叛。
理智告诉他不能怀有怜悯，他忠于组织，他为了至上的信仰战斗至今。心中的那个信念让他一路走了下来，他需要在第一时间舍弃掉对组织有危害的背叛者。
但他真实想做的选择却与他的理智背离。
他不能下令向她开枪。
他向她保证过不过伤害她，他不能让她在他面前再受一次伤。
——‘如果在感到犹豫的时候可以相信你的直觉。’
错到荒谬的直觉。
可真正出手向她跑去的瞬间，他又有种感觉——他其实在心底早已决定好了他会怎么做，无论再重复多少次他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怀里的女孩儿浅灰的眼瞳有些紧张，甚至似因情绪变化的浓烈，那双眼瞳呈现出一种干净至极的浅调。她抓着他护甲的衣带，又小心地松开。
史蒂夫放轻了紧皱的眉头，以为是他的怒火让她心生了不安，但这时，他听到她局促又紧迫的声音：“史蒂夫，复仇者们，娜塔莎、斯塔克、弗瑞…他们是你的朋友……”
“史蒂夫·罗杰斯，你为你的国家而战，战时为了阻止九头蛇的计划，你坠入冰海，七十年之后被神盾局发现带回，之后你选择加入复仇者和你的朋友们一起战斗。你并不是因需要获取情报才潜入复仇者的，你是想要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守护这个世界才选择加入他们的。”
“九头蛇从来不是你的盟友，他们是你的敌人，你现在的记忆是错误的，他们在你的脑海里植入了虚假的记忆。我是九头蛇派来……负责你洗脑工作的。”
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如果不是他们还在逃命，如果不是身后的追兵还在追着他们开枪，娜塔莎简直要以为这一会儿的空气是不是让人给按了暂停。
哇哦，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了。
情况比想象的简单，又好像比想象的复杂。如果不是女孩儿传递出的线索，他们一时半会儿估计难意识到他们的敌人是谁，更不会有人注意到史蒂夫身上发生的变化。
九头蛇拿到了至关重要的一枚棋。要不是顺着那些线索追查了下去，说不定直到复仇者与神盾局之间被挑拨决裂，他们都难发觉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娜塔莎没有打破当前的平静，她看了眼两人，无声的气流在那两人之间涌动。
史蒂夫对于他所坚定的事有多固执她是清楚的，娜塔莎很惊讶一个被改变记忆和信仰的人会在最后站在了他们这边——当然她不否认她仍然在警惕着史蒂夫会不会突然动摇——但让他做出那份改变决意的那个人就在他怀里，她不觉得他会再把武器指向他们。
不知沉默了多久，那些让他已经难辨真假的记忆仿佛都要溢出脑海，史蒂夫闭上眼睛不再去触碰那些记忆。
他声音沉缓地开口：“之前为什么没告诉我？”
问完他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天真，就算她有机会告诉他，他那时会选择相信吗？他是在听到后怀疑她的阴谋，还是将她扣押下来？
“请原谅我……”艾弥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甩开了追兵，逃生通道里只剩他们的脚步声。
娜塔莎走在最后，除了为了断后外，这个位置也能更方便她观察队长的举动。
但她看到的只有，两个分明都是在认真地想要保护对方安全的人，交流起来竟是这么困难。
“咳，知道吗，史蒂夫，你差点把所有人都骗了，在此之前竟没有人察觉你有哪里不对劲。”娜塔莎道。
她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这一切，他们对队长存在的异常还只是保守的猜测阶段——毕竟得知神盾局里有九头蛇那会儿他们看谁都觉得有问题。就连弗瑞将史蒂夫叫出去都不完全是为了针对他，他一开始是为了把几个都多少存在疑点的复仇者们放在一起彼此压制。
说起弗瑞……
“我能问个问题吗，”娜塔莎说，“你今天遇上弗瑞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史蒂夫沉默了片刻，语气有些复杂地说：“你下次可能需要去医院看他了。”
“我是不是需要感谢你还给我去医院看他的机会？”娜塔莎叹了口气，不算糟，至少她知道了弗瑞还活着。
她看了眼艾弥丝，随后又继续留意着史蒂夫的神色，“好吧，现在你已经打算相信我们是一伙儿的了吗？——我知道现在对我们来说最好的选择是逃出去，但就这么逃出去再想进这座基地就会很难，所以现在能帮我个忙吗？”
史蒂夫没有直接点头。
艾弥丝道，“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配合你。”
没有得到队长肯定的答复，娜塔莎犹豫了，她在想她是不是应该先将不太稳定的队长先带回去，但没等她考虑完，她听到史蒂夫问，“你打算做什么？”
弗瑞联系不上，神盾局内部情况又这么复杂，娜塔莎沉吟了一会儿，觉得不能就这样放着这座基地不管，至少，基地里还有很大一部分不知情的神盾局的人。
“我的首要目的是阻止母舰上装载的程序执行，不过现在情况有变，或许该考虑怎么接拿下这座基地的控制权，我来联系托尼，我们可能需要一点援助。”
史蒂夫默了一会儿，说：“斯塔克可能现在抽不开身。”
娜塔莎：“……？”她很快反应过来了，队长既然出去过又回来了，他没被留在大厦，那应该是他的人拖住了托尼。
娜塔莎：“没关系，必要的时候我们还能叫来班纳。”
史蒂夫：“……他可能暂时也抽不开身。”
娜塔莎：“？？？？”
娜塔莎：“索尔……？”拜托了，这个总不会也抽不开身吧！
史蒂夫这次倒没再说他抽不开身，“他现在……我不确定他在不在地球上。”
娜塔莎表情管理差点都要崩了，你出去那一趟到底都干了什么，毁灭世界去了吗！
她最后挣扎着问道：“克林特他现在不会也……”
史蒂夫注意到了艾弥丝在看他，他与她对视了一眼，他很快移开视线，脸色有点不自在地说：“克林特没事，他在送弗瑞去医院的路上，但……”
但他当时安排的时候没想让他回来，所以他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能赶过来。
就像永远没法想象一个好脾气的人发起火来是什么样，你永远想象不到一个凛然正气的队长玩起战术来是什么样。
娜塔莎让自己缓了口气，良久，她转头看向艾弥丝：“你知道吗，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感谢你拯救了这个世界。”
艾弥丝：“…………？”
第26章 计划
娜塔莎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所以现在只有他们，指望不上外援了是吗。
短暂的休息的间隙。
史蒂夫低头问艾弥丝，“你有什么计划吗？”
艾弥丝看了看两人，“要听我的计划吗？”
这个黑发的女孩儿总是太安静了，安静到娜塔莎以为她不喜欢说话，她曾歉意他们把她牵扯进来，让她卷入了危险之中一直处于被动，但当女孩儿讲起她的计划之后，娜塔莎的眼神都要变了。
艾弥丝想了想现在还能进展下去的部分，开始给他们讲，“罗曼…娜塔莎，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接下来可能需要你独自前往核心会议室，我会告诉你怎么绕开Z博士冻结九头蛇的对外计划协议。”
她之前尝试过黑入那些协议，但那时没有成功，黑不进去那就别让它们执行起来好了。不过她说的计划协议是九头蛇接下来针对世界清洗做出的安排，比如国际安全机构、调查组织还有一部分个体的清理打算，但洞察计划的筹备已久就绪，可能没法再从那里干预它的执行。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可以利用那里的信息网向外界传递信息。”虽说复仇者们和神盾局都受了重创，但当有机会向外界发消息的时候，这位优秀的特工应该知道还有哪里能给他们提供帮助。
艾弥丝又看向史蒂夫，“我会和队长一起前往基地的战略操控室，关掉基地的防御系统。”
她之前最先考虑先关掉防御系统是考虑到她需要复仇者们的帮助，为避免复仇者来援时遭到基地的外防御反击。
现在他们在基地里也同样有必要这么做，关闭防御系统能切断大楼里的一部分监控，切除Z博士的视线，也能减少九头蛇对他们行动的干预。再有就是免得九头蛇对付剩下的神盾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