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谕吉还是老三样,灰绿和服,深色羽织,双手揣进袖子,森鸥外背对着他,听到他的脚步声轻而有规律,气息沉稳绵长,想象得出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他停下来。
“福泽阁下,你很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吧?”
福泽谕吉往下扫了一眼,“我来接乱步回去。”
“希尔和太宰君呢?作为组织的首脑,偏心得也太明显了吧?”
“希尔叫我来这里。”
“那就更奇怪了,”森鸥外转过头,笑容颇有深意,“到底你们谁是社长?福泽阁下是个对下属言听计从的人吗?”
中原中也目光微变,带了点于心不忍。
“森医生。”
时隔多年,两人都成了组织的首领,森鸥外还是习惯称呼福泽阁下,福泽谕吉也叫习惯了森医生。
“你忘了我熟读兵书,这么简单的离间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森鸥外不肯定不否认,态度再云淡风轻不过了:“老朋友给你提个醒,听不进去就算了,将来若是驾驭不住……”
后面的话他没说,任由人发挥想象,自己填补。
“我不需要驾驭她,”福泽谕吉没有理会,“他们自己会各司其职。”
他所能提供的就是武装侦探社这个平台,以及目标方针,所有社员有脑子的出谋划策,有武力值的冲锋陷阵,他自己可以第一个,向目标前进,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至于部下的那点小缺点他不觉得有什么。
不就是到处自杀,勾搭女委托人,天天外面浪,一个月总有三十多天不想上班……如此种种,福泽谕吉都习惯了。
他想起最初与乱步相处的日子,乱步皮的时候让他想要搬开下水道的盖子,带着乱步往那边走,听到落水声后再把盖子放回原位。
比起乱步和太宰,希尔好得不得了,认真工作,从不翘班,不用他背,不花他的钱买小零食,不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吵得人想要自戳双耳。
神仙部下,他是脑子里进了水才会听森医生挑拨。
“福泽阁下真是省心的首领啊。”森鸥外忍不住感叹。
福泽谕吉:“是我的部下足够优秀。”也只有这件事才能让他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充斥着骄傲。
就很扎心,扎森鸥外的心。
中也君,芥川君,红叶,广津君当然也很好,但都不是智商上足够与莫里亚蒂周旋的人。紧接着森鸥外又发现一件扎心的事,侦探社的三个脑子里两个都是从他港口黑手党里流出去的,回来一个就能解他燃眉之急。
要不,挖挖墙角?
想到这,森鸥外的目光又投向了中原中也,后者注意力显然不在两大首领的交谈上,还礼貌的退远了点,却又在能及时保护森鸥外的距离上。
森鸥外正要说话,福泽谕吉在他前面开口:“森医生,你知道希尔是怎么来到侦探社的吗?”
“愿闻其详。”
“是夏目老师给了她一封推荐信。”
短短一句话在森鸥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作为学生,他比谁都了解夏目老师的智慧,不,不能这么说,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夏目老师似乎预见到了有人会破坏三刻构想的稳定性,所以介绍她来。”
“似乎她的到来让侦探社的砝码加重了,三刻构想再次失衡。”
“所以,她才退,让你安心。”
她那样热爱横滨,不可能开着凤凰之力和那位重力使在横滨掐架,更不可能用心灵感应破坏三刻构想中的一环,既然异能对她来说已经成为了鸡肋,那么由她说出口,主动权依然在她手里。
森鸥外哑然。
他想过很多,比如她是受困于过去的感情,不想与中也君、芥川君他们为敌,也想过这只是一种可以撕破的协议,说着好听而已。
无论何种理由,他确实安心了很多,一时半会,不用担心她对港口黑手党发难。
唯独没想过这个层面。
森鸥外扶额,喉咙里溢出来笑声:“希尔……也长成做事会让人猜想背后深意的人了。”
福泽谕吉纠正道:“还不如说,她把用意摆在明面上,旁人不信。”
她不是个会用阴谋诡计的人,福泽谕吉就差甩出来这句话了。
森鸥外回想起过去。
太宰君有两个部下,芥川君与希尔。太宰君教芥川君引而不发,一击必中,芥川君反手就跑到做假账的大楼里罗生门戳死了一群人;太宰君教希尔当断则断,不要手下留情,希尔犹犹豫豫杀不了人,下不了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