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她又为什么会提前离开?
黑猫表情严肃地紧紧盯着那个自己熟悉的工位,尾巴尖转了几圈又焦躁地拍了拍树干,最后被前爪牢牢按在身下一动不动好让他能安静思考。
——但还是没有理由。说不定可能是因为诅咒的影响已经意识恍惚了。
他显然并不能理解自己的那位饲养员早退十分钟就为了错开晚高峰能够提前半小时到家这件事,因此坐在树上思考片刻之后,还是决定顺着她残留下来的气息去找人。
即便并不知道她那个同事家住在哪里,但是要找到也不难。
他对陆穆的气息再熟悉不过了,熟悉到就算混杂在这么多人之中也不可能忽略。
本就敏锐的感官在化猫之后得到加成变得更加敏感,虽然这样让伏黑甚尔觉得自己有点像狗,但也是最简单便捷的方法了——大不了就在敲诈的时候让那两个小鬼多交点钱。
那点无用的自尊心很快就被放下,伏黑甚尔攫取出人群驳杂气息里面属于自己饲养员的味道,看了眼周围之后一跃而下,直奔附近的公交车站而去。
不过没用多久伏黑甚尔就知道为什么她没有选择下班之后再过去看望她的同事了。
看着道路上堵得纹丝不动的车流,伏黑甚尔趴在公交车顶上不由有些无语。
如果继续这么等下去,万一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情他大概说不定正好能赶上给饲养员收尸。
——如果真的有咒灵,并且那只咒灵吃得快的话,可能连收尸这个操作也有些难度。
就算逼它吐出来大概也已经不能看了。
想到这里,伏黑甚尔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从公交车顶上一跃而下。
虽然他并不知道饲养员具体坐的哪班车,但是比较幸运的是他之前记住了她同事住在哪个区,这几班公交里面只有这一班去那个区,姑且算是好分辨。
他跳到第二辆小轿车的车顶上的时候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对这一任金主有些过于关注了,但是想想接下来还要混吃混喝一段时间,他又变得心安理得了起来。
而且用不了多长时间他还得死遁一回,他非常有责任心的金主大概会被心理创伤折磨相当长一段时间,想到这一点,伏黑甚尔顿时原谅了自己对金主的在意,接受了自己打算在走人之前作为补偿对她过分关注讨好这件事。
毕竟这也算是作为一个小白脸的义务,他还是一贯很有职业道德的。
不过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到时候该怎么不暴露自己身份并且又走得非常利索了……车祸?失踪?或者是吃了老鼠药?
失踪不太容易,他身上还带着她的定位呢,这个不能摘,摘了她肯定暴跳如雷。
车祸的话说不定会被送到医院去——而且她一贯都很注重安全问题,如果没带牵引绳,宁可劳神伤神地拽着他的手走或者干脆抱着他走也不会让他自己跑,这个可能性就更小了。
除非在她没带牵引绳的时候把她揍一顿才能从她怀里面跑撞到车上,但是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小白脸,他姑且还是做不出在自己主动跑路的时候把自己金主揍一顿这种事情的——而且还是在猫形态下。
那就只剩下吃老鼠药了。
伏黑甚尔无声无息地踩着车顶,寻觅着那一点微弱的气息像一阵无声无息吹过的晚风,漠然地掠过周围所有熙熙攘攘的人潮与车辆,像个游荡在人类世界之外的咒灵一般追随那个被自己诅咒了的人而去。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为了在那个家里面生活的更舒服一点,他好像已经把自己的退路堵的差不多了。
老鼠药这种东西很难想象出他会主动去吃,对除了幸平创真做的饭以外的东西都兴致缺缺,他在家甚至都不玩猫玩具——
顶多就是在哄金主开心的时候抓过两下那个特别弱智的蝴蝶款自动逗猫棒,会需要放进嘴巴里面的玩具根本碰都不碰。
难以想象自己甚至会去吃老鼠药,这不是完全OOC自己的猫设了吗。
在小白脸的角色扮演上兢兢业业的甚至有些强迫症的伏黑甚尔并不希望自己的演艺生涯到最后出现重大OOC事故,因此稍稍放慢了点脚步纠结了一下自己到底要用什么手段才能不着痕迹不动声色非常自然顺理成章地死遁——然后又被因为堵车而暴躁响起的喇叭声骤然惊醒。
算了,反正还有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面慢慢想就行了。
没有考虑出个章程来的黑猫非常有躺平精神地把这件并不算要紧的事情干脆抛之脑后,环顾了一圈周围后,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城市的夹缝之中。
毕竟这也不是小猫咪现在需要思考的事情,没必要这么杞人忧天。
⚹
我烧好水给小李冲了药,但是看她昏昏沉沉意识恍惚的随时都会原地厥过去的样子,我实在是不太放心就这么直接走人。
如果不是因为救护车太贵,我现在挺想叫一辆救护车干脆直接把她拉到医院里面去检查检查。
——她这样总让我担心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感冒,我甚至觉得自己现在要是走了,明天说不定就能看到在日华人孤身一人在公寓中病死这样的社会新闻。
但小李非常坚定地阻止了我试图把她送到医院里面去的举动。
她死死拉住我的手,表情坚定到仿佛让我看到了临死前的严监生伸出两根手指头让人挑断一根草茎才肯断气的样子⚹。
“我不去医院……”她语气坚毅的甚至让我感受出了一股子掷地有声的铁血:“只是感冒——除非变成肺炎不然我是绝对不会去医院的!”
“抠门也不是这种程度的抠门吧!”我为她的节约精神十分感动并且坚定地掰开了她的手指:“你再不看医生我明天下班就得来给你收尸了。”
“不是抠不抠门的问题……”她给了我一个让我怀疑她已经病入膏肓现在只是回光返照的答案,“我对医院过敏!总之我就是不去医院!只是感冒而已!”
说到这里她倒像是越来越精神了,给我看的胆战心惊的生怕这是最后一口气:“区区感冒,我绝对不去医院!而且你知道这边的社区医院有多远吗!我得坐一小时的车才能到!到了之后我都可以不药而愈了!”
是我误解你了,你不是为了省钱,你只是为了省麻烦而已。
她这会儿争辩的声音都大了起来,撑着抱枕坐了起来把我递给她的药一饮而尽回味了一下味道,咳嗽了两声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突然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面无表情把另一份药递给她:“我来拿U盘顺便看看你病好的怎么样了——你现在失忆是不是有点太后知后觉了?”
她哦了一声,但是表情看起来还有些纳闷。考虑到她现在是个病人我也就不和她计较了,给冷得发抖满地找拖鞋的她递了双拖鞋,眼见说服不了她去看病也就只能作罢,提醒她一声说:“你要是明天还没好的话还是去看一下医生吧,今晚睡觉别开窗了,到时候真给吹成肺炎了你哭去吧,两小时的车你都得坐去看医生。”
“睡觉开窗?”她更加纳闷了:“我脑子烧糊涂了吗晚上睡觉还开窗?这天气开窗不得冻死——哦,真的烧糊涂了,那没事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看了眼温度计的度数,顿时原谅自己发着高烧在春寒料峭的时候还开着窗睡了一晚上的事情。
“我先走了,你倒是稍微注意点,穿着这么薄的睡衣来开门吓我一跳,你完全不冷的吗?”
我无奈地起身又把她的围巾递给了她,看这些小李哆哆嗦嗦地往自己脖子上围心想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这药效还怪不错的,居然这么快就见效了。
“鬼知道这件衣服我塞哪里翻出来的……”她又打了个寒颤,“我夏天才这么穿呢。病好之后我请你吃饭,我送你吧。”
“你还是好好在家歇着吧,送我一趟等下感冒又严重了还得我来看你。我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说起来这种时候你在家倒是把手机开起来啊,不管打几个都是静音,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呢。”
“我没开吗?”她郁闷地摸出手机看了眼纳闷地嘀咕:“我记得好像是开了的……好像真没开……算了,现在开起来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好了,最近我手头上的项目应该不会有什么新任务,反正我后面几天休息,有稿子你发给我写也行。”
我下了楼之后看了眼时间长长松了一口气,和我预计的没有什么差别,只要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基本上可以赶早到家——希望甚尔不要在家作妖,不然回去还要收拾我非得揍他不可。
但我又觉得附近的绿化带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出于养猫人的本能,我习惯性地就走了过去,一时间虽然有些纠结,但想想反正也救过好几只猫了,债多了不愁,要是真的是什么小动物的话暂时照顾一下然后就麻烦医生帮忙找领养。
但是绿化带里空空如也。
估计不亲人吧。
想到这里,我也没有过多纠结,想到家里面还有个家伙在等我之后,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就匆匆往车站赶去,希望能卡着时间点无缝赶上我要乘坐的这班车。
黑猫在对方离开之后才从植被纵横交错的枝叶之间钻了出来。
他看了眼公寓楼,没看见有咒灵的痕迹,有看了眼自己饲养员的背影,也没有发现咒灵的痕迹。
但他的本能还是在尖锐地提醒着他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啧……
伏黑甚尔这时候才觉得没有咒力确实有点麻烦。
天与咒缚赋予他的让他虽然没有咒力,但是依旧能够凭借顶尖的视力强行看到咒灵形体的存在,但是对残秽以及诅咒这类的东西就完全没有办法了——
看不到也感知不到,但是同样的,他不会被影响也不会涉,所以他一贯不在意这种事情。
但她就不一样了。
想到那几个小鬼还要过来,伏黑甚尔就觉得老大不爽,尾巴抽开扫在自己身上的枝叶,最后在树影下拉长身型变回自己原本的模样给五条悟打去了电话。
“到你们报恩的时候了……”他在电话接通之后甚至都没有给对方一点前情提要——
反正幸平创真在这段时间里面肯定也已经和他们两个说了,“我怀疑她现在已经被影响到了,把天逆鉾拿来——你要是把它销毁了记得赔我钱。”
“没那么快……”五条悟顶着凌冽的风雪站在这个早十年就已经应该报废的温泉度假旅馆门口,听到伏黑甚尔的话忍不住皱起了眉,一时间看面前这个照理来说不应该存在、但实际上就是好端端又继续运营了许多年的旅馆变得格外不顺眼。
莫名的焦躁涌现,但又被五条家的六眼家主很快按了下去。
他扫开眼睫上沾染的雪花片摘下墨镜,决定先解决掉这个麻烦再考虑研究这背后的故事:“我和杰在北海道,已经通知灰原和七海先过去了。让他们带了咒具,反正你不管什么咒具都可以用,撑到我们回来之前没问题。天逆鉾就别想了,封存起来了。”
“少于十个亿你都别想把天逆鉾吞了……”伏黑甚尔冷酷地说,“那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攒钱买的——游云呢?反正你们也发挥不了游云的能力,记得给我还回来。”
“问我干嘛,又不在五条家的仓库里,有本事你自己偷回去——反正你也做得到的吧?”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就打算直接挂电话。
他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让七海他们带过去的咒具就是游云。
有游云在手,不管什么情况下至少伏黑甚尔都能保护好天原睦——
七海和灰原身上还带着夜蛾老师的咒骸,如果要面对咒灵过于强大,至少也能保护他们两个直到他和杰回去。
“悟。”但他的白眼被一旁裹得严严实实的夏油杰打断了。
夏油杰很少露出这种难看的脸色,但是当看到他掌心中那个漆黑的还在痛苦扭动着的稻草人时,五条悟也沉下了脸色。
他抬头向夏油杰看去,得到了挚友一个不太情愿但是分外肯定地点头。
系在稻草人身上的红线一条延续到旅馆里面逐渐淡化,但是另外一条却越发猩红地穿透空间朝着远方延伸而去。
它骤然像是被人抽打了一下一样裂开嘴巴似的的口子发出无声的尖叫,覆盖在身躯表面的诅咒活过来了一般疯狂朝稻草的缝隙之中钻进去,没过多久就硬生生把稻草人撑得草秆四裂,成了一团看不出形状的枯黄杂草。
但让夏油杰沉下脸色的并不是自己损失了这个算是很好用的咒灵。
稻草人咒灵的效果并不仅仅只有拟态,作为在日本传统文化中有着特殊诅咒能力的物件,以这副模样存在的它能力并不单一。
在离开天原家之前,夏油杰就用稻草人标记了对方——并非负面的,虽然咒灵基本上都只有负面的能力,但是到底用起来怎么样还是看人——用于监测会不会有威胁到她生命的咒灵因为他们的缘故出现在她身边。
三四级的咒灵伏黑甚尔还能驱逐,但是二级开始,如果没有咒具,就算是天与咒缚也无法完全驱逐并且消灭对方。
他与悟也不放心有伏黑甚尔保护对方,从他以往的劣迹斑斑来看,很难保证他在遇到自己无法空手应对的咒灵时会继续留下来保护天原,所以他才留下了这个记号;
如果有咒灵出现在她身边、或者有咒灵对她直接施加了诅咒,稻草人就会被激活开始追溯诅咒的源头和咒灵的方位。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现在看来,这只从温泉旅馆逃逸的咒灵已经缠上了她。
“七海和灰原很快就能到……”夏油杰夺过还没有挂下的电话,语气多了几分急促,“你拖住她,不要让她在七海和灰原到之前到家。”
“诅咒发动的条件之一就是在任何面积不超过一百平米的半封闭空间里待上五分钟,如果持有本体寄生的咒物就会百分百导致被诅咒对象的死亡——你知道她最近身上多了什么东西吗?!”
稻草人是二级咒灵,能够把它撑裂,这只咒灵至少也是一级……或者干脆在离开自己的束缚地之后进化成了特级咒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