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上的助听器掉到地上,左半张脸红辣辣地疼。
姜灵捂住耳朵,指腹好像摸到了什么黏黏的液体,她拿到眼前一看,鲜红的,是血。
**
姜灵戴上助听器后,听到的前两个声音,一个是许德康对她说的“biao子”,一个是那群男生说的“聋子”。
此后的声音,大差不差。
直到四年级,终于有除了老师以外,第一个字正腔圆叫她“姜灵”的人。
是江酌。
音乐课上,他的声音清脆,过滤到姜灵耳里,她如痴如醉。
这比那些呱呱叫的男孩子,好听一万倍。
他很喜欢叫她的名字。
江酌说,他们的姓同音不同字,都是一个单名,很有缘分。
确实很有缘分。
姜灵从漫长的发怔中抽回神。
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告诉江酌她遇到了一个无比善良的妈妈,她漂漂亮亮地长大了。
她想要告诉江酌,她在认真学说话,努力融入这个社会。
她想要告诉江酌,她现在很自信,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她的事,除了英语,但她的英语也在慢慢变好。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要江酌一点点的喜欢。
江酌也变了。
他无比善良的妈妈不在了,连同他健康的腿,他被迫磕磕绊绊地成长。
他没法融入这个社会。
他一点都不自信,除了学习几乎所有事都可以难倒他。
姜灵有些茫然,她一直觉得江酌还是以前江酌,沉浸在童年的回忆里无法脱身,对他所做的事皆是缘于儿时的那层滤镜。
姜灵猛地清醒过来。
江酌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小男孩了,他敏感、脆弱、自卑却孤傲。
他问她,是在可怜他吗?
有吗,没有,因为以前的江酌一点都不可怜。
现在的江酌是她喜欢的吗?
显然不是了。
**
某种意义上两人十分默契,都自觉地疏远了对方。
江酌坐在里侧,每次出位置都会轻轻拍一下姜灵的肩头,让她挪挪凳子。
现在,他碰都不会碰姜灵一下,只是起身,然后沉着声说:“让一下。”等姜灵挪完凳子,又毫无感情地附上一句“谢谢”。
早晨,电梯门打开,江酌望着电梯厢里陌生的男人,默不吭声地走进去。
江酌直愣愣地站着,开始思考一些事。
那天他的那番话,确实过分了,显然姜灵没有这种想法,他却误解了她。
但是,他找不到理由,姜灵凭什么这么对他呢,他们有什么特殊关系吗?
江酌比同龄男生敏感得多。
很多时候,他没跟姜灵说,一些经常看到他们走在一起的同学,聚在一起的讨论。
——为什么二班的那个漂亮转学生总是和一个瘸子走在一起?
他们是情侣吗?
不会吧,她那么漂亮,怎么会……
江酌表面风淡云轻,任人评说。
实际上,他在意,在意得要死。
他不懂姜灵为什么要作出一副很了解他,很关心他的模样。
那些人说得没错,他是瘸子,姜灵不觉得膈应,不觉得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