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有夜盲症的沈白，为数不多的安全感也顿时消耗殆尽，整个人都一下子缩进了沙发里，和先前一样地，将脑袋和鸵鸟般埋进角落里。
感受着身边许灿阳的想起身，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别、别走。”她嗓音带着哭腔。
许灿阳明显能感受到她的害怕，顺口安抚了她两句。
“我不走，”他拍拍她的肩膀，有点想提醒她太过用力抓着自己的手了，“我——”
想了想，他还是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逡巡过周围一圈，随即给出个答复：“应该是停电了，我送你回房间睡觉吧。”
不过才动一下，他受伤的那条腿便因为这梅雨天气，而疼的有点颤抖。
“嘶……”许灿阳的眉心，在黑暗中悄然皱了皱。
这么多年来，虽然疼，但早就有点习惯的许灿阳很快调整好状态。
他揉了揉自己的那条腿，而后继续出言：“今天就早点睡觉吧。”
话音才落，他便听到将自己缩成个团子似的沈白，闷闷发问：“你的腿很疼吗。”
第一次听到沈白这么问自己的许灿阳，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慢了几秒才应声：“有一点。”
沈白也沉默好一会儿。
在许灿阳以为她不会说什么之际，他欲起身拉她起来，把她送回房间。
“走吧。”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从窗户投射进来的月光。
借那点月光，可以看清沈白样子的许灿阳眉心微微舒展，唇角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弧度。
还是和小时候那样，没什么变化啊。
他的思绪跳动很快，没个须臾就将方才所想压回心底。
“沈白？”见人一直把自己不停缩起来，而没回答他的许灿阳，缓缓蹲身在沈白跟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帮她顺利情绪。
“好啦，”他放柔声线，无意识用了哄小孩子的语气，“害怕的话，就抓紧我的手。”
少倾，沈白总算有了点动静，从角落里抬起点脑袋，露出双泫然欲泣的楚楚动人眼眸。
“医药箱，”她说的有点没头没脑，“医药箱里有药。”
“嗯？”许灿阳有点没听明白。
沈白咬唇，看表情就知道在很努力忍着泪水。
她抓过边上的外套，将自己整个包裹起来，问的有点犹豫：“小……许、许灿阳，你能不能——”
顿了顿话语，她有点说不下去。
许灿阳自己倒是理解很好似，就这么转过了身，话语说得温和：“上来吧。”
沈白咬着唇瓣，昏昏暗暗地看着许灿阳的背影，更加有想哭的冲动。
被许灿阳一路背到房间的沈白，才坐下在床上，便拉住了许灿阳的衣角。
她嗫嗫嚅嚅，眼神四瞟。
“医药箱，”沈白鼓鼓自己的一边腮帮，低着脑袋慢慢把后面的话也说了出来，“医药箱里，有你用的药。”
径自打开了星空灯的许灿阳站那，朝沈白点了点脑袋：“我知道。”
“不是，”沈白以为自己没讲清楚，“是……”
“是抑制疼痛的对吧，”许灿阳抱起地上跟过来的暹罗猫，在星空灯下，眼眸亮亮地看向沈白，“谢谢了，腿疼的时候，我一直有在用。”
没适应许灿阳这转变的沈白，噘着嘴别过了脸，态度有点硬邦邦。
“切，谁要你道谢了。”
看着床单上，落满的大小星星和月亮。
沈白突然愣了愣。
“星空灯，你开的？”她问。
“对啊。”许灿阳摸摸猫，毫不在意地如此回答，“怎么了？”
“……没事。”
几言结束的话题里，沈白借星空灯的光亮，注视面前难得和小羊玩在了一起的许灿阳，秀眉缓缓皱紧。
家里停电了，但许灿阳为什么会知道，星空灯是直接可以打开的。
家里除了她，还会有谁知道星空灯是装电池用的吗。
分明星空灯的开关外形，完全就和台灯开关，没有什么两样。
沈白看着面前的许灿阳，眼眸浅浅眯起。
怎么会……
第14章 冷战
外面的雨依旧下的肆意，狂风阵阵不息。
沈白缩坐在床边，双手环着自己的膝盖，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窗前站着的许灿阳。
半晌，面前小瘸子都像出神到了九霄云外，许久没开口说话。
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沈白，同样保持着沉默。
房间内除了偶尔的两声猫叫，再无其他别的动静。
对于这种状况，脑子里思绪变得愈加乱，不自觉会联想到一些恐怖电影桥段的沈白，手心里已满是冷汗。
她动了动僵硬的脊背，几乎无声地动动唇瓣，嗓子里干哑得难受。
“小……”
这个字眼才出，许灿阳就朝她这方向看了过来，似乎是在以眼神询问，叫他有什么事情。
昏暗中并看不太清许灿阳表情的沈白，干巴巴和他对视了几秒，最终只是浅淡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微微垂下脑袋些，动动指尖想怀里有点依靠的沈白，更为将自己整个人用外套包起来，嗫嚅了半天才再出声：“小羊……”
她掀眼看向窗边的许灿阳，视线隐约移向他怀里小憩的暹罗猫。
“我想，抱抱小羊。”
许灿阳没多问什么，闻声便转身迈步过来，独属他身上的清香随即扑面而来。
沈白一愣，疑惑脱口而出：“你洗过澡了？”
“还没。”许灿阳的语速有些快，举了举单手抱着猫的那只手，“拿着。”
“……噢。”沈白伸手，把暹罗猫接入怀里。
怀中有了恒温热水袋似的小羊后，她极大的不安稍微被抚平几分。
尽管如此，她的脑子里还是混乱一片，因为方才许灿阳的下意识举动，而忍不住想东想西着。
给完猫之后，许灿阳就又转过了身。
这次的他没站回窗前，而是就地坐了下来，目光一瞬不瞬落在窗外朦胧的月光。
外头的雨声滴滴答答，豆大的雨点子砸在地面和窗玻璃上。
比起停电前的那会儿，只像是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沈白感受着手心的毛茸茸，望着许灿阳的侧颜，想了想还是试探和好奇般问出一句：“你不去睡觉吗？”
听到这话的许灿阳，低低笑了一声。
他抬手撩了自己的头发，指间拈着自己柔软的发丝把玩。
“可以啊，”他话里似乎夹着笑意，懒懒散散的语气似乎藏着言下之意，“反正我也有点困了。”
说着，他便欲起身。
沈白见状，下意识就坐正身子，伸手拽住了他衣角。
昏暗的环境里，本就有点夜盲症的沈白压根看不清楚许灿阳的表情，但这会儿的须臾，她百分百可以确认那小瘸子是扬着笑的。
若小瘸子真是小羊。
沈白甚至能想象得出，他现在有怎样一种“意料之中”的恶趣味。
曾经的几年又几年，数不清个被独自留下在家的夜晚，她都是靠和小羊聊天，消磨心中恐惧感的。
思及此处的沈白，攥紧了手心，拉着许灿阳的衣角不想放。
她抬眸，眼里有着自己都不清楚的认真：“小……”
话才出一个字眼，跟前许灿阳朝她这处转过脑袋来的时分，沈白就愣了，接后是好笑。
最近老是这么敏感干什么，开个星空灯而已，指不定就是个巧合呢。
虽然星空灯是小羊亲手做的，但也不难保证偌大的市场上，没有和这种星空灯相似的产品吧。
沈白自我宽慰着，于心中嘲笑自己的愚蠢，差点就犯了先前直接冲进许灿阳教室的那样的错误。
她慢慢收回手，往后重新靠去，想抓出自己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摸索几下，她都没能找到。
皱起眉梢的瞬间，她莫名回忆到了许灿阳身上的伤。
尤其是前几天在学校的那个晚上，她感受到的他手上的明显伤疤。
愣了愣，她稍微停了摸索的动作，转眸朝许灿阳看过去。
想问，但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地纠结片刻，最终沈白只是张唇道：“你带手机了吗，能借我下手电筒吗。”
昏暗中的许灿阳没有回答，不过看动作大抵是在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今天这么温柔？”递过来的时候，他无波无澜的调侃一句。
沈白没理，接过手机便划下状态栏，想直接打开手电筒。
恰好，跳出在手机上方的消息让她不由慢了半拍，一晃入眼的备注是“同班孙云”。
随之显示的，还有标红了的提醒字眼：转账。
“有人找你。”她把手机递回去。
许灿阳就沈白拿着手机的姿势，瞄了眼屏幕。
“不要紧。”他轻飘飘收回视线，重新坐在地板，放空看着窗外的大雨。
沈白边照着手电筒找手机，边借着灯光瞥瞥那头安静的许灿阳。
许灿阳始终平静坐在那里，目光落在窗外的月光。
蓦然，沈白听到他幽幽然开口。
“我定了四十分钟闹钟，”他说的没有什么感情，一如平日的每一天，甚至开口的时候没有看过沈白一眼，“四十分钟后，我会去睡觉。”
沈白找着手机的行动，忽的于此止住。
她划下状态栏看了看，事实还真和许灿阳说的一样。
看着还剩十几分钟的倒计时，沈白第一反应是怔住，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愣过之后，是颇觉无语地扯扯嘴角。
“你，”她笑得有点无奈，“你这小瘸子，还挺——公事公办。”
忖了半天，沈白也就只想出这么个词语。
她的倔脾气上来，直接想还了许灿阳的手机。
“都可以，”许灿阳过了几秒才接，声线没有起伏，“反正不收费。”
“……”沈白闻言顶了顶腮帮。
沙发上，那个怕沈白着凉或者落了病根，坚持给她擦头发的许灿阳，仿佛只是沈白看错了。
沈白对于黑暗的害怕，被这小插曲消散不少。
她坐回床上，心里暗暗笃定一个想法。
许灿阳绝对不可能会是小羊。
虽然有点毒舌，但无比耐心和温柔的小羊，完全和这么公事公办的许灿阳沾不到一点边。
“谢谢了，”沈白笑着摸摸自己怀里的暹罗猫，为自己刚才有过的念头感到愚蠢，“我到时候，会在爸妈面前好好夸夸你的。”
她的笑容灿烂，语调明媚，其中的讥讽也呈现正比。
许灿阳没有说话，这么陪着她继续坐了会儿。
没来由的烦躁充斥沈白心间。
两相沉默中，猫咪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发出点软萌的声音。
沈白轻轻挠着它下巴，有点倔强地，想以后都不和这小瘸子说话了。
剩下十几分钟很快就到。
冰冷的闹钟铃声响了几下，就被许灿阳按了掉。
他没什么动静地起身，又没什么动静地开门出了去。
到了最后，依旧没和沈白说一个字。
沈白怀里的暹罗猫动动身子，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睡着。
听着它惬意的咕噜声，沈白却觉得更为烦躁。
可恶的小瘸子。
沈白和许灿阳的关系，好像又变回了最初时候的冷淡。
私底下、明面上，他俩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将那时的缄默一直维持了下去。
上课的时候，沈白望着许灿阳之前送的草莓发卡发愣。
盯着盯着，便会从他阴晴不定的古怪脾气中，再感受到先前每次的怒火。
不过加起来，都没有前几日停电的那个晚上，带给沈白的火气大。
送的什么呀，小女生才会用呢。
她一点都不喜欢！
而且那家伙送给她礼物的那天，分明不是她的生日时候！
“啪”地关上书本。
沈白将草莓发卡夹在其中，扔进了桌肚里。
真是的，可恶的小瘸子——
眼不见心不烦。
午休时间，沈白趴在床上，无聊和余训发着i消息。
【小瘸子真是太可恶了。】【我以后都不要理他了。】如果有镜子，沈白一定能发现自己的嘴角，是向下撇着的。
可惜没有。
余训的回复很快：你午休不睡觉吗？
沈白好笑：你不是也没睡觉吗。
余训揶揄：我不是在和你聊天吗。
接着，他又打字：别不开心了，我买了新衣服，给你看看~
沈白看着发过来的最新消息，忽然感觉有点无聊。
她噘着嘴巴，应声回复过去的间隙，又切换页面出去看了看小羊给她发的消息。
虽然几天中的消息，总共加起来也就三四条，不过都是挺罕见的。
难得小羊在最近忙的阶段里，会主动给她发的消息。
沈白鼓了股腮帮，将上面的几条消息收入眼底。
都是挺简单的话语，例如午饭的时候问她中午吃了什么。
最后一条也是浅淡的三个字。
【在干嘛。】四条消息都是隔了好久才发过来的。
沈白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屏幕发呆，还是没有想回小羊消息的欲望。
和许灿阳莫名冷战了后，她也莫名其妙在心里连坐了小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