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答案了。
“我这次来,不会久待。”他悄然换个话题,自顾自说起自己的事情来,“之后几年,我应该都会投入到学业和公司事务中,或许这期间都不会回来。”
他顿顿话语,侧着脑袋偏向沈白:“所以提前想祝你的成人礼快乐。”
余训抓过后座的礼物,将东西递给沈白:“猜不好你喜欢什么,所以就都买了点。现在时间还很充裕,你有想要的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沈白看着那堆礼物,心跳有点快。
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想要的从来只有一件。
不过……
沈白摇了摇头:“不用费心了余训,你能来祝我生日快乐我就很开心了。”
余训指间点着方向盘,注意力好像在前面车辆。
好不容易以为这话题过去了,沈白却蓦然听到他笑了笑。
“看来你想要的礼物,不是我能给的。”
沈白下意识抿抿唇角,抓紧了手中的包带。
他都知道。
沈白出来医院的时候,抓着自己的书包对余训笑了笑。
“不用了余训,我家就在附近了,我待会儿叫丁叔来接我就好。”
余训手插着裤兜,和她面对面站在医院门口,并没坚持送她回去。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瞳孔如墨。
无论他能在许灿阳那里出多少气,却到头来,越觉得气恼的人反而是他。
夜风吹拂过余训的深栗色发丝,他依旧眉眼如画。
沈白听到他又笑了一声。
她低了低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无措。
“沈白。”
蓦然,她耳内传入道清冷声线,语气依旧带着主人独有的懒散。
沈白一愣,回神过来的时候,转眸朝声源看去的须臾,眼睛都亮了起来。
“许灿阳!”她想也不想,下意识便兴冲冲地朝许灿阳冲了过去,完全忘记了还站在自己对面的余训。
许灿阳顺势敛眸,边接过沈白怀里的背包边注视着满目欣喜的沈白。
“里面装什么了,”他打趣着揉揉沈白毛茸茸的脑袋,“怎么里面这么重。”
又是好久没见过许灿阳的沈白,一颗心满满当当全在许灿阳那里,撒着欢地回答:“都是书和试卷啊,我不是立志了,要和你一起考上A大吗。”
话音才落,她猛回想到什么似,转头朝身后还站在医院门口的余训看去。
她喉咙一紧,感觉有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自己脖颈,让她在彼时说不出话来。
她迈步想朝余训那边重新走去,再打个招呼。
不过还没开始走第一步,她的手就被许灿阳自然牵了住。
许灿阳的体温常年都比沈白高,手指修长洁白,指甲修剪的圆圆的,看到就会让沈白眼馋。
而现在,她成功和这双梦中情“手”,十指相扣了住。
沈白一颗小心脏砰砰砰,唇角是压不住的窃喜。
她咽了咽口水,双腿下意识随着许灿阳的往前,而跟着走去。
许灿阳走过去的那几步,沈白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牵住自己的手上。
指骨分明,关节还泛着点粉色,好看到不行,简直是能直接去做手模的程度。
沈白鼓鼓腮帮,努力低着脑袋,憋忍自己的笑意。
许灿阳两腿很长,只走了几步,就离余训近了很多。
他停在离医院台阶还有点距离的位置,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先走了。”他的声线柔和,并没有别的情绪。
余训注视着他们,心脏感觉被狠狠攫住。
最终,他也只是笑笑:“一路顺风。”
余训静静看着沈白和许灿阳走出好远,直到走至视野看不见,他还是站在那里。
许灿阳出事后的那几个月,他见证了沈白最低落崩溃的状态,几乎整日以泪洗面。
完全和小时候,得知许灿阳救了她后的样子,如出一辙。
余训和沈白从小就认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对沈白的疼爱和喜欢都是真的。
看着有点小公主病、实则心地善良就是个傻白甜的沈白,再度为许灿阳哭成那样。
他承认他心软了。
沈白站在那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烟。
最后,他拿出手机,将小羊的账号注销了掉。
还翻开了通讯簿。
“算了,”他的话语夹杂笑意和冷风,“不用继续追着他挑刺了,也不用为难地让他帮我追人了。”
倒霉蛋现在,和他想追的人在一起了。
他都知道。
沈白想要礼物的答案是许灿阳。
所以他给不起,也给不出。
但变相的,他好像也算做了送礼物的顺风者。
余训笑着掐灭最后根烟,眼角泛红。
第33章 坏蛋
寥寥无人的大街上,沈白和许灿阳安静牵着手,并肩慢慢走着。
沈白小心瞥瞥边上的许灿阳,想看不敢看地重复低头的动作。
她感觉许灿阳瘦了。
犹豫了好久,沈白还是咳嗽一声着清桑,装作无比自然地出言:“A大的伙食怎么样?”
许灿阳没有很快应声。
橘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将人衬得比平日还要温柔,逐渐从少年人褪去婴儿肥的面庞棱角,愈显出几分成熟。
“还好,”他笑,“等你来A大了,我可以带你去吃三楼的麻辣火锅。”
盯住许灿阳出神的沈白,蓦然被许灿阳话中提到的火锅,拽过了味。
“火锅?”她咽了咽口水,联想到了自己高中的朴素伙食,“你们那里竟然还有麻辣火锅?”
沈白连问了两遍,势必要听出个结果。
许灿阳侧眸望她,眼底是一片柔和。
“对啊,”他不自觉停下脚步,揉了揉沈白的脑袋,“所以你快点考来A大吧。”
他歪了脑袋,顺手中的动作捏了下沈白软软的面颊。
暖色系的灯光照耀下,沈白略微失神,看着面前的许灿阳发愣。
“许灿阳,”她忽然开口,“我的生日礼物……你可别忘了。”
说到后面的时候,她还浅浅停顿了下,面庞飘上层薄红。
但却没低下脑袋去,澄明的眼睛一直和许灿阳对视着。
许灿阳敛了敛眸子,唇瓣无声张了张,有话卡在嘴边。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沈白看到他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发丝,毛茸茸的脑袋如自家暹罗猫卖萌时温顺低下。
沈白见他嗫嚅,耳廓染得绯红,不由轻声笑了笑。
她抬手,很惬意地在面前人的脑袋上揉了两下,颇觉手感适宜地眯了眯眸。
一看见沈白的笑,许灿阳就有点呆了。
他抿抿唇,慢了好几拍地应声。
“好。”
一进家门,沈白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爸妈。
她依旧牵着许灿阳的手没放,礼貌对他们打了个招呼,便黏着许灿阳想往楼上去。
许灿阳却没动。
“小白。”这声开口的是沈父。
久远的记忆映合在沈白眼前。
沈白眉梢皱起,第一反应是看向自己身边的许灿阳。
视野的许灿阳低着脑袋,敛眸没敢和她对视。
这种安静里,沈白的心跳好像慢了几拍。
“小白,”沈母挤出个还算自然的笑容,对那头站着的沈白招招手,“过来。”
沈白无言,站在那里牵着许灿阳的手,目光落在面前人身上,只等他的回答。
但许灿阳,仍旧保持着沉默。
“小白……”
在第三声的唤响起在宁静的客厅时,沈白出言打断了沈母的继续。
她像在和许灿阳说,也像在和爸妈说,更像和自己说。
“许灿阳,”她抿唇,声线是止不住的颤抖,面上努力带着笑,“我想听你说。”
无论什么事情,她都可以接受。
但她想听许灿阳自己说。
许灿阳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轻动一遍。
感受着沈白还牵住自己的手,他略微侧了面庞,顺余光往身侧沈白那看去。
只一眼,他就仿若没了继续的勇气。
两相无声纠结里,客厅内大钟的声音响起的非常清晰。
滴答、滴答——
一声又一声。
“灿阳要去国外了。”
一句话,如盆凉水一样浇灭了沈白来时的所有欣喜。
她哑然张着唇瓣,往沙发那的沈父看去:“爸……”
沈父拧了拧眉梢,叹了口气。
“灿阳的妈妈回来了,许家还需要他这个继承人去打点。”
话落,沈父就陷入了沉默中。
看向他面前,是扔满了的烟头。
沈母则在边上暗自抹泪。
沈白从未见过他们这样。
她深吸了口气,眼角也热泪盈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地猝不及防。
大脑略微的空白里,她想到了余训说的话。
余训说他出国之后的未来几年,都会忙于学业和公司事务,基本那几年都不会回来。
所以许灿阳呢——
他也会这样吗。
不对。
沈白感觉有点缺氧。
许氏和余氏不一样。
许氏现在名存实亡。
许灿阳这一去,会不会起码得五年十年才会回来。
而才十九岁的他,又该怎么独自生活。
这些问题充斥沈白的脑海,将人催得脑袋快要爆炸。
“许灿阳!我讨厌你!”
她迁怒着,甩开了许灿阳的手,哭着奔上了楼。
之后几天,沈白都没出过房门。
许灿阳来敲过几次门,但都进不去。
里头沈白,也半个字眼都不理他。
许灿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几天,就到了沈白十八岁的生日。
因着沈白的低落情绪,沈父沈母直接编了个理由掩盖过大众,今年没给沈白办生日会。
许灿阳再度来到了沈白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小白。”他的嗓音喑哑,声线柔和却带着失落,“今天是我最后天待在这里了,你能不能出来见见我。”
他咬着字音,将自己放到很低的姿态,和个受伤的小宠物似:“我真的很想你。”
里头仍旧安静。
好一会儿,许灿阳都没走。
良久,他听到了里面的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许灿阳眸光亮了亮,开门进了去。
“小白,我进来了啊。”边说,他边往沈白的房内迈步。
屋子里很暗,就开着他曾送给沈白的星空灯。
沈白坐在床边,边上堆满了包着眼泪鼻涕的纸巾团。
从许灿阳走进去的这个角度看,他就只能瞥见沈白的脊背和一个小脑袋。
许灿阳无声勾了勾唇角,朝那处走去。
沈白保持着沉默,两手随意搭在自己的膝盖。
“你不要来烦我,要走就走。”她的嗓子哭得有点沙哑,“反正我也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
许灿阳愣了下,坐下的动作没停。
他笑着靠近沈白,面庞歪靠在自己的膝盖处,表情和动作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真的吗,小白白。”
沈白皱了下眉,别过脑袋去,不想被许灿阳这么看着。
他都知道的,他每次撒娇她都会心软。
沈白很烦,觉得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在听到许灿阳声音的那一瞬间,沈白好不容易平静点的情绪就又开始翻涌。
她克制着自己心头泛起的酸楚,死死咬着自己的唇瓣,不想理许灿阳。
身后安静了一会儿,接后又传来点小动静。
这点小声音,在沈白安静的房内传出的很清晰。
沈白心间烦躁愈加。
积压到一定程度后,猛让她转过了脑袋。
“别来烦我!”
沈白吼完这一声,便哭得不能自己,肩膀不停随着抽噎而颤抖。
十八岁的成人礼生日,她却被扔下在了自己房间,爸妈真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她觉得好笑。
许灿阳顿了顿手中的动作,偏头看向沈白。
他摸了摸沈白脑袋,接后递过去一张干净的纸巾。
“别哭了嘛,这么重要的日子,哭成只小花猫就不好看了。”
沈白看也不看许灿阳递过来的这张纸巾,别过脑袋去自己抽了张纸,擦了擦自己的泪水。
这么把自己关在房内,痛哭了好几天的沈白眼眶酸涩。
现在又流泪了,眼睛便是更加难受。
许灿阳看得心疼。
无奈自己更改不了事实。
他抿抿唇,抱着自己膝盖轻声说:“我爸去世了,我妈重病了。快要倒闭的公司,是他们的遗愿。”
顿顿话语,他和讶异朝自己看过来的沈白对上目光。
许灿阳注视着沈白带泪的眼眸,安静解释:“他们先前借大款,和突然出走,都是为了给自己看病。虽然确实是挺不人道的,但……”
话说到那里,许灿阳又沉默了。
他眨了眨眼,改换为别的话题。
“十八岁快乐啊,恭喜你成为大人了。”
沈白被许灿阳话里的“大人”一词刺激,泫然欲泣。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眼里含着满满的晶莹,话语哽咽无比:“我才不会喜欢你!”
许灿阳不知道从哪端出来的蛋糕,上头还插着少女心十足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