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这会神游天外,没发觉地上的少年动了动手指。
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唤他,但那声音很陌生,意识渐渐清晰,身体上的疼痛也苏醒,他皱紧眉,缓缓睁开眼,看见一片昏黑。
少年开始回忆昏过去前的一桩桩事。
起因是学校里有一名女生向他告白,那女生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拦下他,大胆而直白地对他说:“周峤,我喜欢你。”
周峤一如既往地拒绝,理由依然是高考前不想谈恋爱。
他是老师眼中的尖子生,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幼儿园的时候,亲戚一见他说:这孩子以后长大了得碎多少女孩的心。
周家是言情书网,他的父母是学界有名的教授,他从小接受良好教育,连拒绝女生告白这件事上,他都礼貌应对。
此类的告白实在太多了,周峤没放在心上。
原以为是个小插曲,不成想第二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他被一群小混混堵在巷子里。
为首的小混混问他名字,他冷冷回答,又问他们是做什么的。
那小混混上下打量他,嚣张笑笑,说:是你吧?拒绝我妹妹……这样好了,你现在跟我走,去告诉琦琦,你也喜欢她,我就放过你。
周峤根本不搭理,径自往前走。
下一秒,眼前一黑。那些小混混仗着人多,他不吭声,且极不服气,无论怎么踢打,他都保持原来的态度。直到他昏过去,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小黑屋里。
拜那小混混所赐,他现在记起那女生的名字了:关琦琦。
周峤抬眼打量周围环境,光线昏暗,微弱的光芒从斜上方的排气扇叶片的空隙间洒下,他目光一转,看见身旁跪着一个女孩,她坐在阴影里,他看不清她的脸,女孩身上穿件宽大的蓝白运动服,也可能是校服。
总之,她不是关琦琦。
周峤张了张嘴,想问她这里是哪,喉咙干涩,嘴巴里是咸腥的铁锈味,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浑身都很痛,他想轻轻挪动身体都不能。
他只能看着她。女孩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看她抬手往脸上擦了擦,一下又一下,周峤反应过来,她是在拿手背抹眼泪,她在无声地哭。
不知为何,汤仪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悲伤,少年和她毫无关系,但她有种兔死狐悲的心情。
这学校的教官根本不把他们当人,他们是奴隶,是狗,要匍匐在大人们的脚下摇尾乞怜才行。
周峤想说点什么,却做不到。身体酸痛无力,他闭上眼,又睡过去了。
汤仪又坐回角落里,她大脑空白,思绪游离着。
小屋子里黑魆魆的,极淡的光像名贵的纱,从扇片间泻下来,这对在黑暗里的人来说,是那么奢侈。
不知不觉间,入夜了。
她不禁看向躺在地上的少年。小屋里光线暗淡,她看不清他的脸。
月光弥漫在空气里,他们能看得最清晰的是对方的眼睛。
少年正望着她,眸光清亮,他们目光相撞,汤仪心头一跳,别开脸去。
周峤醒了有一会了,力气恢复了一些,他想试着站起来,却失败,只能背靠在墙上,一只手撑在地上,勉强坐着。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
直到汤仪听到他张口吐出一个字,她随即扑上去,用手捂住他的嘴巴。
周峤下意识拧紧眉,他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他有洁癖。但很快,他舒展了眉心,因为他看清了女孩眼里的紧张。
她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点头,表示理解,她才慢慢放下手。
汤仪察觉到他有疑问,她起身去门上的小窗口看了看,门外看守的教官在吃饭,暂时不会来查看,门旁墙根下有个小洞,食物从这里递进来。
她取了晚饭,拿在手里掂了掂,是一个人的份量。
薄薄的劣质塑料袋里,装着两块大馒头,几勺咸菜。
汤仪到他身边坐下,她先把塑料袋放到一旁,再转头看他。
周峤也看着她,女孩伸手去拉他另一只手,手心朝上,她拿手指在他掌心写字。
她写道:小、心。
这是在提醒他不要说话,否则被外面的教官发现,又免不了一顿惩罚。
静修室是关学生禁闭的地方,虽然会有几个学生一起被关,但不准互相之间说话。
周峤在自己手上写字给她看:这、是、哪?
四周太暗,她看不清他写了什么。
周峤拉过她的手,她缩了缩手,轻声吸气,他愣了一下,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