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一层一层脱掉衣服, 身子没入温热的水中，声音从浴室里传出, 闷闷的：“就做您爱吃的吧。”
傅明琛抿唇低笑了一声。只让做他喜欢吃的菜，看来周安还是很在意他的。
或许过段时间，周安心里对他的疙瘩就会化解开。
傅明琛走到厨房门口, 让姜姨全部做周安喜欢吃的菜。
周安吹干头发，穿戴整齐后从卧室出来，听见傅明琛还在，她面露疑惑：“傅先生，您今晚不用去陪秦小姐么？”
听到这种危险话题，姜姨连忙拾掇着让其他几位女佣们跟她离开客厅。
傅明琛忽然抬头看着周安白净的脸，沉默半晌后说：“不用, 今天我只和你在一起。”
他的嗓音透着烦闷和一丝愤怒，似乎在恼自己，又在恼在他们相处的时间里能若无其事问这种话的周安。
他说得还不够清楚么, 他心里只有周安, 他对秦悦颜只是利用。
过了几秒，傅明琛还是没忍住, 拧着眉说：“以后在我面前不要提她。她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我保证。”
陷入几秒的沉默。
周安抬起头, 笑笑：“好，听傅先生的。”
傅明琛脸上重拾笑意，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周安的碗中，“姜姨做的排骨，你爱吃的。”
“谢谢。”周安笑笑，夹起一筷子米饭吃掉。
这个时候，傅明琛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点开，看到是秦悦颜给他发的消息。
秦悦颜：【我以为你今晚会在公司加班/笑哭，我还给你打包了清和堂的饭菜过来】
傅明琛下意识看了周安一眼，明知道就算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也看不见，却还是有点心虚。
他放下筷子，快速打字回复：【你还在我公司么，我现在过去找你。】
秦悦颜发来一段语音，傅明琛将其转换成文字，【不用啦不用啦，你秘书说你今天不太舒服早点回去休息了，我来得不太凑巧，你吃饭了吗？】
傅明琛：【在吃。】
秦悦颜：【我想看看你吃的什么/探头】
傅明琛看着对话框蹙起眉头。他视线扫过桌面，拿起手机对着自己面前的饭菜拍了一张图，没让周安和她的碗筷入镜。
秦悦颜：【原来你喜欢吃这些菜呀，下次我给你带！】
秦悦颜又发了一条过来，【我们明晚一起去清和堂吃晚饭吧，我有惊喜要告诉你~】
傅明琛回复：【当然可以，我会为我们的晚餐抽出时间。】
等傅明琛放下手机，周安早就吃完了，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等他。傅明琛看了眼她的碗，剩了半碗米饭，还有他夹过去的一块排骨。
算了，肯定都凉了，不吃就不吃了。
饭后，傅明琛提出要带周安在附近散散步，周安摇摇头，说她累了，不想走路。
傅明琛又去客厅打开电视，播放最近热映的一部喜剧片，叫周安过来一起看。周安撑了十来分钟，便兴致缺缺地打呵欠。
周安开口说：“傅先生，我很累，我想回房间休息了。”
傅明琛握住遥控器的手无意识动了一下，他抿了抿唇，说：“好，那晚安。”
他关掉电视。
他一个人看电影没什么意思，况且他本来也不是为了看电影，他只是想多留在周安身边。
傅明琛跟在周安身后一米远，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明晚工作忙，不过来了。”
“嗯。”周安什么也没问。
她关上门。
卫生间里洗漱完，周安给疗养院那边专门照顾奶奶的护士打了电话。
护士说奶奶还在睡觉，睡得很香。
周安记得奶奶从上飞机起到进疗养院也一直在睡觉，有些困惑地问起这个事。护士耐心解释说老人家忘了很多事情，没了这种那种烦恼和压力之后是会嗜睡一点的。
周安稍稍放心。
第二天，待傅明琛上班之后，周安推掉了上午的课程，请司机带她去疗养院。这两周是张凤洁的期末考试周，她请了假，陪同周安的任务便交到了姜姨身上。
姜姨环顾疗养院的环境，心想傅总对周安煞费苦心了。她小声提醒：“安安，前面三米处有三级台阶，小心。”
“谢谢姜姨。”周安到地方，用盲杖丈量了一下，抬脚跨走上去。
周安还带了姜姨做的少盐少油版海鲜粥。
刚从周安奶奶病房里走出来的小护士见到周安来了，小跑着走到她们面前打招呼，顺便说了下奶奶早上的情况。
“奶奶早饭就吃下去两口，一直拜托我们带她去找她孙女。”小护士为难地看着周安。
“谢谢您，我知道了。我来安抚奶奶。”周安弯唇笑笑，走进病房。
姜姨守在门外，不去打扰她们相处。
“奶奶。”周安喊了一声，没听到病房内的动静，一边小心地往里走，一边又用方言唤了一声：“奶奶。”
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音调勾起了周安奶奶的注意力，她从窗外扭头，看向周安，疑惑不定地走到她面前，“安安？是奶奶的安安吗？”
“是我，是我，奶奶。”周安抓着奶奶的胳膊，掉了眼泪。
周安奶奶的大脑在周安啪嗒啪嗒掉下来的眼泪中清晰起来，浮现出近几日的记忆。她凑近去看周安的眼睛，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周安的瞳孔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奶奶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老人浑浊的眼球湿润了，她拉着周安在沙发上坐下，抬手用了些力搓着周安的后背，像小时候每一次周安噩梦惊醒时奶奶常安慰她的那样。
周安抹点眼泪，笑起来说：“奶奶我没事的。”
“眼睛怎么伤到的？”奶奶问。
“不小心摔了。”周安没说实话，她怕提到他亲爹后妈一家子，奶奶会去和他们拼命。奶奶不能受太大刺激。
奶奶缓了几分钟，缓缓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叠纸币——还是昨天周安塞回给她的。
奶奶把纸币塞到周安手中，不由拒绝地说：“你先拿着，家里还有一张领养老金的存折，我再想办法去借些钱，带你去最好的医院治眼睛。”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你还这么小，不能一辈子都看不见。”奶奶低声说。
薄薄的几张五十、一百的钱币在手中，皱巴巴的，周安却感觉很重。
她怎么能说得出口自己永远也看不见的事实？
周安喉咙吞咽了一下，微笑着说：“奶奶不要担心啦，我男朋友帮我请了最好的眼科医生，那医生很忙，您也知道医术高超的医生都有很多病人的，等排到我就可以看了，或许能治好呢。”
“男朋友？”周安奶奶困惑地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好像从别人口中听到过周安的男朋友。是他派人找回自己，又送她和孙女在京城团聚，还让她住这么好的疗养院。
“奶奶记起来了。”周安奶奶将周安身旁的保温桶拿出来，一边放到桌子上打开一边说：“下次有空让奶奶见见他吧。”
年纪越来越大，她很怕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就把孙女一个人扔下走了。
好歹看一看周安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那样就算她走后安安被他欺负，她鬼魂也能找到人欺负回去。
“好。”周安应下，“等他不那么忙了，我带他来见见您。”
周安闻到了海鲜粥的香味，她摸到桌边坐下说：“这是照顾我的阿姨煮的，带给您尝尝，您早餐都没怎么吃吧。”
奶奶笑了：“现在饿了。”
——
华灯初上。
京市有名的私房菜餐厅的院子里亮起了盏盏灯笼，溪水潺潺。就着这样的美景，秦悦颜盯着傅明琛的正脸，越看越觉得耐看。
虽然不至于像她表哥那样乍一眼看上去就十足的夺人眼球，但也是十足十的英俊。
私房菜餐馆每天限定接单，秦悦颜好不容易预约到的菜品上桌后，秦悦颜就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照，还顺带偷偷照了一张傅明琛的侧脸。
秦悦颜撑着下巴，眼睛笑成弯月问：“明琛哥哥，我可以把你的照片一起分享到朋友圈和微博吗？”
傅明琛：“可以。”
傅明琛给秦悦颜烫碗筷，突然抬眼问她：“对了，你说的惊喜是什么？”
秦悦颜装了半分钟的神秘，自己忍不住说：“我到沈氏集团实习啦！我之前听你提过一嘴，你们家不是想和我表哥谈合作嘛，我就申请到唐宋去了。”
傅明琛的眼睛亮了起来。
秦悦颜双手拢在嘴角，悄声说：“我会偷偷帮你的！”
傅明琛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本能地笑起来道：“太惊喜了。”
“我不喜欢吃肉，给你吃。”秦悦颜将排骨夹到傅明琛碗里，摇头晃脑地说：“我胳膊肘都拐到你那边去了，明琛哥哥有没有什么表示呀？”
傅明琛看不懂秦悦颜的眨眼暗示。
衣服？包？车子？这些秦悦颜都不缺。
秦悦颜眼睛都抽搐了都没听见从傅明琛嘴里蹦出一句甜话，她郁闷地撇撇嘴。算了，明琛哥哥第一次谈恋爱，不懂也是正常的。新手需要人来引导。
秦悦颜伸手去晃他的胳膊，眨巴着眼睛说：“我下周要去伦敦参加时装周，我想你暂时放下工作陪我一块儿去，我们去海外约会两天呀。”
傅明琛思考了几秒，两天时间也不是很长。他点头，应道：“好，我提前安排好工作，空出时间陪你去玩。”
“说好了哦，那到时候你手机关机，放我那儿。”秦悦颜喜笑颜开：“就两天时间，我们要玩得尽兴，不被任何事情打扰。”
傅明琛：“好。”
第18章
◎周安◎
下午四点钟的柏林。
柏林大学附属夏里特医院眼科专属楼层中, 年约四十的卢卡斯教授带着自己的弟子从会议室出来，回到他的办公室。
他脱下白大褂，弟子接过来挂到洁白的墙上。
卢卡斯的徒弟给卢卡斯泡了一杯咖啡提神，杯子放下后, 他走到窗边, 扒开百叶窗帘往楼下瞧了一眼。
“老师, 那位年轻帅气的中国男人还等在楼下。他都在这里耗了四天了, 看来您不出面他就不会离开。”他看向卢卡斯。
卢卡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说：“请他来我的办公室。”
沈周安拢了一下风衣外套, 跟着年轻的医生走进卢卡斯的办公室。
“您好，卢教授。”沈周安用流利的德语彬彬有礼地展开对话，“很幸运能有机会再次和您交谈。”
“沈先生, 请坐。”卢卡斯教授严谨的目光透过呆板的银框眼睛打量沈周安：“您的执着我已经充分见识到了，我明确说过不会给周小姐治疗，希望您明白。”
“我看过您的论文，您曾经治疗过和周安类似的病例，而且深有研究。我相信您可以治好她。” 沈周安沉默两秒，“可以告诉我您拒绝的理由么？”
卢卡斯突然生气。潦草的络腮胡子抖了抖，他哼了一下说：“周小姐的朋友曾经也请我去中国为她看病, 我那时和同事调好班，人都赶到机场了，周小姐的朋友又忽然取消了预约。哼, 我的时间很宝贵, 德国这边我还有很多病人要看，你们这次出再多诊疗费我都不去。”
言而无信的外国人, 他又何必放下自己国内的病人去给她治疗。
沈周安蹙眉沉思。
周安的朋友曾经请过卢卡斯教授, 为什么又临诊疗时退缩了？
沈周安开口问：“请问周安的朋友是什么时候请的您去中国？”
卢卡斯记忆深刻：“一个月前, 一位F姓的中国先生和我预约了又临时取消。”
F姓……傅明琛。沈周安记得他，周安的男朋友。
沈周安目光微凛。
傅明琛在搞什么鬼。
“我代这位F姓的先生向您诚挚道歉。他的做法确实不妥当，浪费了您的宝贵时间。”沈周安向卢卡斯教授低头抱歉后目光真诚地看着他说：“但是周安如果知道有治疗的可能，她一定会珍惜，希望您再给她一次机会。我们会一切按照您的安排，来德国就医，像您的其他病人一样听从您的吩咐。”
卢卡斯不得不承认，他被打动了。
那位F姓的中国男人与面前的这位先生对他的态度明显不同，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谦逊有礼。卢卡斯向来容易对礼貌温和的人心软。
况且医生的责任感让他无法对病人无动于衷。
卢卡斯教授说：“那你去找办公室外面找护士预约排队，我手上还有二十几位急需手术的病人，你们要等一段时间。”
“我们会耐心等待您的通知。”沈周安站起来，向他点头道谢，“谢谢。”
预约之后，沈周安回到下榻的酒店，命助理帮他定了一班第二天早上的飞机。
他简单洗了个澡，穿着浴袍走出浴室，撕开两粒安眠药就着水吞下，侧身躺在套房客厅的大沙发上。
给周安请到了医生，这几天的等待总算有了成果。沈周安希望今晚能睡个好觉，至少让他什么梦也不做，安稳睡上三四个小时吧。
——
因周安奶奶想见见傅明琛，周安曾多次试图去拜托他和自己去一趟疗养院。但是这一周傅明琛工作似乎比以前更忙，白天都在公司，周安不好意思打扰他上班。傍晚，傅明琛又都没有回来，或许是和秦小姐见面了吧，周安更不好打扰他们。
他一般九点之后回来，这个点奶奶都睡下了。
周五晚上，傅明琛敲响了周安的卧室门，告诉她他要去国外出差几天，让她在家里有事情就找他的助理。
周安点点头，跟到他房间门口，听着他收拾行李。
傅明琛很久没见到小跟屁虫的周安了，他挑挑眉，心情似乎很不错。
傅明琛以为周安舍不得他，于是温声走过去安慰说：“我就离开两三天，很快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