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欣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周芊芊陪在她身边,她昏迷了一个月,抢救的时候,下了三次病危通知。
原以为受伤最厉害的是路守,抢救最困难的却是杜欣,身上多处骨折,重度脑震荡,肋骨骨裂,求生意识还格外薄弱。
路守只是缝了几针,躺了四五天,她一睡就睡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
杜欣脑袋上缠着纱布,什么都不愿意多思考,只想吃点东西然后继续睡觉,没有什么精神,更没有什么好心情。
周芊芊递了一盘又一盘饺子,一生病,杜欣就想吃这个,她买了有五盘,结果还买少了。
趁着杜欣吃饭,周芊芊把这一个月里发生的大事小事一一和她分享。
“赵姝乐的孩子,没了。”周芊芊道。
听到这话,杜欣吃饭的动作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应她,“怎么没的?”
周芊芊哼笑:“坏事做多了呗,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活该。”顺手抢了杜欣一个饺子吃。
杜欣躺着的这一个月,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赵姝乐那个贱人过来找麻烦,不过路守做的还算周到,让人随时保护着杜欣。
杜欣:“被我吓的?”
一个月前的事,仿佛发生在昨天,她记得她想捅赵姝乐结果捅了路守,当时赵姝乐都瘫坐在地上了,指定被她吓的不轻,后面的她就不知道了。
周芊芊摇头:“当然不是,那小三虽然是抬着进来的,出去的时候还是囫囵个儿的。我记得赵姝乐出院的那天还对着路守掉了几滴眼泪,挺着个肚子,哭的梨花带雨的,还想来看看你!”
“我去!那我哪能让她来看你,那个毒妇不知道想对你做什么呢。”
周芊芊收拾杜欣吃完的饭盒,顺手给她拿了个橘子,杜欣接过,剥开来吃,津津有味地听着她讲故事。
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周芊芊比路守靠谱。
“你昏迷半个月后,赵姝乐的孩子就没了,听成故说,是被绑架了,然后……”周芊芊凑近杜欣耳朵小声说道,“然后被做了那种特别恶心的事。”
杜欣心底一惊,竟有那么一瞬间开始同情赵姝乐,毕竟她怀着孕,却被……
但一想起她的云珩,便对赵姝乐再也同情不起来,她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因果轮回。
“成故怎么知道的?”杜欣问。
周芊芊笑道:“赵姝乐被绑架了,完事儿后直接被送回来了,你说巧不巧,那天成故刚好和路守在一块儿,人绑匪绑票后都懒得联系他,直接去办事儿了。”
“依我看啊,这赵姝乐指不定是招惹了什么人物,故意整治她呢,而且那个照顾赵姝乐的保姆也有问题,看起来还挺恨她的,至于路守,呵,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成故也没跟我说,究竟是谁绑的赵姝乐强的赵姝乐,目前还没查到。”
杜欣一直沉默着,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见她一直不说话,周芊芊扯了扯她的衣服。
“欣欣,你可别傻乎乎的去同情赵姝乐,来,跟我一起幸灾乐祸,开心起来,这丫的可算是遭报应了。”
杜欣摇头:“我没有同情她,只是……”她看向周芊芊,欲言又止。
周芊芊连忙解释:“不是我做的,我再讨厌赵姝乐,再怎么恶心这种人,也不会用这种方法收拾她。”
“那就好。”
周芊芊揉了揉她的脑袋,动了个手术,头发都剪短了,“出院后,有什么打算?”
杜欣:“赵姝乐现在在哪里?”
周芊芊:“该在哪还在哪,听说受了点刺激,养了也有半个月了,那房子呀你干脆别要了,晦气。”
杜欣:“她还欠我一条人命。”
医院外,路守急匆匆的关上车门跑进医院,杜欣醒了,他的一大心事便也放下了。
当路守一口气爬了七楼跑到杜欣病房的时候,周芊芊恰好扶着杜欣准备去办理出院手续。
“果然,还是被你赶上了。”周芊芊道,瞥了他一眼,扶着身子虚弱的杜欣继续往前走。
“去哪?”路守拉住杜欣的手,她的手很凉,他拦腰抱起她,“刚醒来就乱跑。”
“喂喂,路守把她放下。”周芊芊正要阻止,被及时赶到的成故给制止。
成故:“路守来了,你就别瞎掺和了。”
周芊芊白了他一眼:“什么跟什么,我可不敢把欣欣交给他。”
成故急的冒汗,低声道:“人家是两口子。”
周芊芊正要埋汰路守两句,杜欣却说道:“很快就不是了。”
成故:“……”
周芊芊把手伸到他腰后,拧了他一下:“听到了没。以后你向你兄弟,我疼我闺蜜。”
杜欣知道成故的顾虑,也只是不想让周芊芊多掺合她和路守的事而已,的确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能解决,周芊芊已经帮了她很多了。
“芊芊,你和成故先回去吧。”
周芊芊:“可是……”她看了一眼路守,这个男人不太靠谱啊。
杜欣莞尔:“没事的,回家跟你联系。”
周芊芊尊重杜欣的决定,和成故离开医院。
在杜欣的要求下,路守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带她回了他们昔日的婚房。
赵姝乐还在那边。
杜欣的身体还在恢复,脸色苍白,医生的建议是住院观察几天,但她执意要走,路守担心她情绪过激,便带她回来了。
回到家,两人没有立刻下车,路守再次询问杜欣,“确定,要今天吗?等你身体好些,也可以——”
“就今天,我等不了。”杜欣冷声道。
路守点头,下车把杜欣抱下来。
“我自己会走,放我下来。”杜欣冷漠又疏离的声音,让他心痛。
路守:“我同意让你出院,但在你身体养好之前要乖乖听我的话,这是你答应我的。”
杜欣这才没再反抗他。
赵姝乐听到车来的动静后,连忙从房间里跑出来,虽说经历了一场劫难,孩子没了身子也被糟蹋了,但养了半个多月,恢复的还不错,圆润了不少。
今天她特地化了个精致的妆,等路守回家,孩子没了,后路也断了,好在路守还惦念着她,她一直在找其他机会,如今路守没嫌弃她,一定是因为对她心有愧疚,她必须利用这一点,趁他还没抛弃她,坐上路太太的位置。
可当路守进门后,怀里竟然抱着一个人。
那位名正言顺的路太太。
“阿守……”赵姝乐讶异的看着他们,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山崩地裂。
路守为什么抱着杜欣。
她依稀记起,杜欣拿刀捅她的那天,路守也抱着杜欣。
当时她以为,路守是为了救她不得已而为之,刚才他匆匆离去,回来时却抱着杜欣,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她看见杜欣就犯怵。
“沙发。”杜欣简言道。
路守把她放下来,顺便去书房拿她想要的东西。其实他本可以在她昏迷的时候就处理了这件事,但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让杜欣参与其中。
赵姝乐站在原地,路守从客厅到书房再从书房回到客厅,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死盯着杜欣。
两人本就没什么话题可聊,如果非要聊点什么,那就是路云珩的事,以审判者和杀人凶手的身份交谈。
路守回来后,见杜欣脸色不太好,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改天。”
杜欣躲开他的手,古井无波的说道:“我很好。”
她拿过光碟和录音笔,起身却是准备离开。
“杜欣你又要去哪?”路守眉头轻皱,感觉杜欣从出院开始就怪怪的。
杜欣道:“警局。”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公正上,希望能在离开这个人世之前,让云珩安心。
“不用,很快就好,你只需要坐在这里。”路守道。
一边的赵姝乐不明所以,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她现在的处境并不是很好。
她依旧保持着白莲花的姿态,娇柔又造作,楚楚可怜,梨花带雨,泪花迷了两眼,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阿守,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先回房休息了,你和杜女士好好聊。”最好能把婚赶紧离了。
赵姝乐正要走,路守却道:“站住,在这儿等着。”
赵姝乐:“阿守,我……”
“我和路守的事,你听一听倒也无妨。”杜欣不冷不热的瞧着她,望着那双眼睛,停留了两秒,笑出声来,是苦笑也是讽笑。
继而看向路守,笑问:“她的眼睛好看吗?”
路守浑身僵硬,愧疚地低下了头。
【你的眼睛真好看,做我女朋友吧。】
【不要。】
【喂,杜欣,你的眼睛这么好看怎么就看不见同样好看的我呢。】
【幼稚,自恋!哼,不想理你。】
【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让我亲一亲你的眼睛~】
【走开,才不要!】
【冬冬小老师,请你看着我,然后闭上眼睛,对,木马~】
【路守你讨厌死了!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亲我眼!你是不是拿我当白月光替身呐!】
【你胡说什么?!明明就只有你一个……】
【那你干嘛总亲我眼……眼都快被你吸肿了……】
【因为……望眼欲穿一眼万年啊,哈哈哈。】
【你骗人!】
【没骗你~】
杜欣收回思绪,按了按眉心,她不想再回忆这些甜蜜的过去,只会影响她后面的决定。
她要果断一点再果断一点,不要做那个受伤的人。
“杜女士,很抱歉,是我破坏了你和阿守的家庭,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和阿守是真心相爱的,还希望,还希望你成全我们。”
杜欣:“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离婚。”
赵姝乐心中大喜:“谢谢您。”
杜欣莞尔一笑:“有件事想问问你。”
“好的,您问吧。”
杜欣:“云珩,是你害死的对吧。”
赵姝乐完全没想到杜欣会问她这件事,先不说路云珩已经死了快俩月了,那件事她明明交给刘家安排的,做的滴水不漏,不可能把她牵扯进去,杜欣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刘从良不是被抓了嘛,难道这件事泄露了。
赵姝乐看向路守,半分犹豫,不可能的,如果刘从良只是口头上对路守说了这些话,凭路守对她的怜爱和信任,也不可能会相信她。
“杜女士,我听不懂你——”
“听不懂就好好听着。”杜欣播放录音笔里的录音。
直到警察来逮捕她,赵姝乐才从录音里反应过来,本想向路守求助,可看见他的眼神后,她便知道谁也救不了她了。
她算计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是败给了路守。
她不知道路守对她的情有几分真,但仅仅是他和杜欣的那两次拥抱,为杜欣紧张的态度,她便可以得出路守究竟有多爱杜欣。
这是她几辈子都奢求不来的。
原来路守一直在骗她。
明明赢家该是她的!
赵姝乐被带走后,杜欣彻底放下了心事。
一个月后,赵姝乐被公开审理,判无期。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给周芊芊打了个电话,叮嘱她帮忙盯着点赵姝乐的案子,避免有人偷天换日。
这天,杜欣独自一人去了路云珩的墓地。
路守偷偷跟随着她,这才得知路云珩的安身之处,他正打算过去,却又退了回来,只敢远远地看一眼。
杜欣坐在墓碑旁,吃了一盘饺子。
路守很遗憾,去年没能给他们包饺子吃,杜欣是冬至出生的,很巧,路云珩也是,每当她们娘俩儿过生日的时候都会吃饺子。
杜欣放下碗筷,靠在路云珩墓碑旁,拿出一把水果刀,划开手腕……
躲在一边的路守看到这一幕,心都要跳出来了,“杜欣!”他跑过去,手忙脚乱的捂住她正在流血的手腕,从衣服上撕了一块布给她缠上,把她送进医院。
她得了重度抑郁症。
杜欣住院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陪着她,在她身边忏悔。
是他亲手毁了他们的爱情,是他毁了他们的婚姻和家庭,都是他。
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杜欣情绪转好,但不爱跟他说话,只在结束治疗的那天跟他说,“我什么都不要,尽快离婚。”
回到路家,杜欣把自己该拿的东西都收拾好,不想要的东西都留下了,包括那辆坐过赵姝乐的陪嫁车,任凭路守如何挽留,都再也留不住她。
杜欣在外买了个公寓,白天上班,有时间做做家教,生活很平淡很朴素,她当初听了母亲的话,不要做什么全职太太,这是她最庆幸的事。
日子不算开心,却也不难过。
幼儿园里有很多小孩子,她很喜欢跟他们待在一起,会忘记很多心事,但也会增添很多烦恼。
一切尘埃落定,好像回到了原点,但云珩的离世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再也回不去了。
岁月悠悠,时光荏苒,她回到幼儿园。那群熟悉的孩子里,再也没能看到那抹她最想看见的身影。
转眼间,又是冬至,下班后,她去超市买了点水饺,回到家,门外站了一个人,是沈送。
“沈送,你怎么来了?是小刚怎么了吗?”杜欣问道。
沈送转过身,看向她,“我来看看你。”
杜欣不免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个,先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