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他知道刚才是谁笑的，他妈的，他非揍他一顿不可！
于绡平时也没有带纸的习惯，只能找前后桌借。
吕子豪听到风吹草动，也转了过来。
吴秋峰：“怎么办”？
吕子豪两手往外摊，“我不知道”。
吴秋峰：“刚才不是李向闻笑的吗”？
吕子豪：“是啊，小憨给那货顶罪了”！
刘晨从包里拿出纸，塞到李筱唅手里。
有没有人说过，哭的时候，越有人关心，就会哭的更猛烈。
他们越是关心她，询问她，她哭的更加凶猛。
这边于绡借了包纸扔给吴秋峰，吴秋峰把纸放在她手边。
一节课一共四十五分钟，前半节课大家都在李向闻的笑声中度过，后半节课大家却在压抑声中度过，语文老师似乎看出了端倪，讲几题就会往这边瞥一眼，但无论她看过来多少次，李筱唅都依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李筱唅的声音极低，如果不是吴秋峰，吕子豪他们弄出了动静，后面也不会有几个人察觉到她哭了。
下课的声音响起，李筱唅紧绷着的身子终于松下了，她以最快的速度把整个脑袋埋在双臂上。
语文老师走后，他们都快速的凑了过来。
李向闻负荆请罪：“我错了，小憨，你别哭了，都怪我”。
于绡狠狠的踹了他一脚：“你他妈为什么刚才语文老师说的时候不吭声”。
站在外面的吕子豪挤到两人中间，怕一会再打起来。
李向闻低头认错：“我真的错了，我的错”。
于绡冷冷的说：“你该给她道歉”。
语文老师又折回来，站在窗口喊道：“李筱唅，出来下”。
李筱唅真的只想静一静，哪里也不想去。
而且于绡就在她身旁，她不想让他看到。
她抬起头，依旧埋着脑袋，从纸袋里抽出纸，擦干脸上的眼泪，低着头，掠过少年。
她吸了吸鼻子，那炽热的青柠味从鼻尖蔓延，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
语文老师没有把她带到办公室，而是站在走廊的一角，没有了刚才的严厉，“刚才是谁笑出声的，不是你对吗”？
李筱唅抽泣着：“不，不是我”。
“那是谁”？
李筱唅没有回答她，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她有勇气，刚才在课堂上就会勇敢的站起来告诉她是李向闻了。
“我不知道，真的，真的不是我”。
语文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不是李向闻”。
李筱唅没吱声，但从她波动的眼神，以及刚才课上几个人的反应，语文老师已经判断出是谁了。
“行了，别哭了，回教室吧”。
“好”。
李筱唅去洗了把脸，刺骨的冰水击打着温热的肌肤，把她渐渐拉回现实。
她安静的独自待一会，收拾好情绪，才缓缓从后门溜回教室。
教室依旧畅叫扬疾，几位少年不知去了哪里。
刘晨见她回来，立刻坐了过来，询问她的情况。
李筱唅并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刘晨她们从初中就在一起玩，这么多年了，早已成为最了解彼此的人。
上次因为生日的事她还自责好长一段时间，整的她心里都过意不去了。
扯出一抹笑，“我没事的”。
刘晨像个大姐姐一样拍着她的后背，“有什么呢，哭是释放情绪最好的方法，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嗯，我就觉得这一天所有不好的事情凑在一块，就没忍住”。
“语文老师也是，不看清是谁，就胡乱批评。换做爆脾气的人，今天准得和她吵”。
这一刻，李筱唅觉得她应该是幸运的，有这么多人关心她，还有好友陪着她，她应该要学会坚强，不能总让他们担心。
李向闻人没到，声音先喊了过来“小憨，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怪我，你别哭了，你哭的我都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我都快，都快不行了，我把我给你，要杀要剐随你，好不好嘛”。
李筱唅看着他诚心又丰富的面部表情，噗嗤笑出声。
“你笑了就意味着不生我的气了，不许生我的气哦”。
于绡狠狠的瞪着李向闻，“谁要你啊”！
李筱唅点点头，余光扫向一旁的于绡。
于绡微微颔首，温柔的笑了下。
他只是笑了下，却把所有的光都送了李筱唅，他只是笑了下，却能治愈她所有的不安。
她哭是觉得自己软弱无能，并不是责怪李向闻，更不是气恨语文老师。
上课铃声再次响起，大家火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于绡在她的桌上放下一袋纸巾，一颗荔枝味的棒棒糖，还有一杯温热的开水。
李筱唅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
他是她迷暗昏沉里的星光，她要紧紧追随这烛光，让自己变得强大。
第21章
下午放学，于绡没有和几位少年一起去打球，拉着李筱唅给她讲试卷上的错题。
李筱唅专注的做笔记，每次于绡给她讲题，她都感觉特别易懂。
少年坐在吴秋峰的位置上，儒雅低醇的嗓音回荡在教室里，薄唇一张一合，眼角深邃迷人。
“听明白了吗”？于绡停下笔，侧过头。
“听明白了”。
于绡监督她把所有题订正完“你也不用在意数学老师说的话”。
“我知道的”李筱唅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的数学一直在拖班里的后腿，我每天花在数学上的时间是最多的，可付出的和收获的永远不成正比，这次都不及格了，也不知道下次会怎么样”。
李筱唅从二年级开始，数学就一直不好，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有时她都在怀疑自己的大脑绝对有问题。
“这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当然付出和收获永远也不可能绝对平衡”。
李筱唅点了点头“道理我都懂，就是得消化消化”。
于绡握住笔端，砸向她光亮的额头“送你一个单词”。
“什么单词”？
李筱唅把脑袋挪过去，于绡握着笔尖，在她试卷上端写下“serendipity”。
他的字体遒劲有力，笔势豪纵。
“serendipity”于绡发出低雅的英式发音，他的发音极标准，像是从录音机里走出来的纯正外国人。
“我不认识这个单词”李筱唅虽然很想假装她懂，可是又撒不来谎，褐色的瞳仁干净的眨着。
于绡最喜欢她身上的干净透彻，不会像其他女生不懂装懂。
“serendipity的意思是意外发现珍奇事物的才能，我们要始终坚信明天会有意想不到的美好，也要始终相信付出总有回报。就像窗外的天气，即使下了长达一个月的雨，太阳还是会在晴天升上高空。我们从来都不能坐等暴风雨过去，而是学会在雨中漫步”。
李筱唅专注的听着他讲的每一个字，他像是饱读诗书的翩翩君子，又是砥砺前行的翩翩少年，每一个字都用的恰到好处。
“你讲的真好，我会记住的，也会把这个单词记住”。
李筱唅清澈的眸子一闪一闪的。
于绡的心被触动着，这傻丫头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这单词还有另外一个意思：缘分天定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单词，没有同任何人分享过，但今天他只想把它送给李筱唅，说不出为什么，但心底最深处想这么做。今后他也不想把这个单词再送给任何人。
李筱唅在他的笔迹下面也跟着写了一遍。
一股穿堂风吹起试卷一角，像是被风吹起的海平面，一层层的翻滚着，两个人的字体像船只稳稳的在海面上前行。
“李筱唅，你以后想上什么大学”？于绡眼里扫过吹起的试卷，若有所思的问。
“我吗，其实我好想当一名外交官”。
外交官是李筱唅的梦想，可是成为一名合格的外交官可能要出国求学，精通很多国家的语言，求学之路的高昂费用她家哪能承担得起。
于绡听到外交官时，心头一震，而后淡然的注视着她眼神的波动，“外交官挺不错的”。
李筱唅嗤笑着耸耸肩膀“只是想，但应该不会，我会选择上本地的大学，大学毕业就出来找工作，嗯，目前是这么计划的”。
“京北的大学也是很不错的选择，那你有没有想过做什么工作”？
“我，我还没好好想过……或许当个老师吧”。
她只是想能离潘慕雪近一些，早一点出校园挣钱，为家里减轻负担。
既然外交官的憧憬已经破灭，其他的工作在她眼里都是千篇一律的。
有那么一刻于绡很想追问她为什么只是想，不付诸行动。但又觉得他不该过问这么多，而且李筱唅的性格似乎并不适合外交官。
“当个英文老师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你的英文这么好”于绡真心的在给她提意见。
却没想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话，竟影响了她一生。
“英语老师，嗯，英语老师我倒……真的想过”李筱唅一心一意的思考着于绡说的话，好像挺适合她的，“那你呢？以后去京大？做实验吗”？
“去京大是第一步，我挺想做同传的，其实外交官也在我的选择内，我大概率会从二者选择其一”。
李筱唅双手拉着他的手臂，心里莫名跟着激动“你的英文发音那么标准，要是做个外交官，肯定特别厉害。”
于绡瞄着她的动作，诚恳的不夹杂任何东西的眼眸。
“可是外交官虽不是扛枪的战士，却是除了军人之外很危险的一个职业”李筱唅曾经查过资料，外交官都要出国谈判，国外很多地方都是动荡不安，战争频频。
于绡被她的天真渲染，不由得笑出声。
一面想让他从事，一面担心他的安危。
“你笑什么”？
于绡手指敲打着桌面“我们生在红旗下，在繁荣稳定的祖国怀抱长大成人，我倒挺想出去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也想为我们的华夏贡献微弱的力量”。
他说的字字戳心，如果刚才的单词代表个人的憧憬与期遇，而现在的梦想似镀上了一层金光，变得雄伟壮观。
就像他奔驰在操场夺冠的景象。
雄风傲骨正少年。
“嗯，中国外交官于绡”，李筱唅起身，整了整衣服，轻了轻嗓，伸出右手递过去。
于绡被她的动作逗笑，侧头笑了下，递上自己的左手，学着她的语调， “嗯，中国人民教师李筱唅”。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
冬日的松树永远茂盛，头顶的骄阳永远炽热，校园里的读书声永远清朗，她的意思是，她们永远年少。
吕子豪在走廊里喊着“讲完题了吗？能下去打球了吗”？
两人自然的松开紧握的手，视线交汇间，坦然而笑。
吕子豪扶着门：“能走了不”？
于绡单手拎起书包：“好了”。
吕子豪指着教室前门“我锁前门，你锁后门。”
于绡嗯了声。
吕子豪：“我们几个刚才商量跨年夜去哪里玩，大家都挺想去滑冰，你有啥想法不”？
于绡：“可以，滑冰挺好”。
吕子豪：“小憨，觉得呢”？
“我觉得挺好的”。
吕子豪：“行，就这么定了，还是我们那些人，今年好好跨个年，明年啊，咱们都要成年喽”。
是啊，明年他们都要十八岁了，要成年了，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年龄。
停车场在篮球场的正前方，李筱唅和他们一起到达篮球场。
吴秋峰朝这边喊“快点，你俩”。
吕子豪：“来了”，加速跑过去与他们汇合。
于绡没有立刻跑过去，侧头郑重其事的交代道“不会的明天再问我，回家把今天的题目消化了”。
像是交待小朋友做事一样，语调轻柔舒缓，他修长的身躯挡住了迎面扑鼻的寒风，寒风中他的嗓音有些轻哑，却还是那样悦耳。
“好，我会的”。
“我去打球了”于绡下巴微抬，指着球场。
“好，别打太晚”李筱唅犹豫着要不要说后面这句，可心底的声音让她脱口而出，她又觉得情况有些不受控。
把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顶，解释道“天冷”。
“听你的”。
李筱唅指腹紧紧攥住书包带，心里像喝了滚烫的热水一样温暖。
“小心”。
“同学小心啊”。
球场忽然传来声音。
对声音格外敏感的于绡，抬头对上的是跟着寒风疾驰而来的篮球，球身像有吸引力一般，精准的往李筱唅这边跑。
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于绡的身体本能的做着反应。
左手抓着李筱唅的手臂往他怀里带，半个身体向前倾，右手快速升到半空中，对准球的方向，修长的指腹精准的抓住横飞过来的篮球。
因为阻力的影响，两人跟着后腿半步。
李筱唅闻着熟悉的青柠味，整个脸颊贴着他的胸腔，还能听到他砰砰砰，节奏不一的心跳声。
“同学，没事吧”？
于绡确保怀中的人没受到伤害，右手微抬，把球扔了过去，阴冷的开口“下次打球控制好球的方向”。
那同学捡起球，鞠躬道歉，“不好意思，下次一定注意”。
李筱唅清晰的感受到他手臂的动作，从他温热的胸口抬起眸子，“你，你的手没有事吧”？
“没事的”。
“我看看”李筱唅后退了半步，扯过他的右手，仔细的检查每一根手指“我这样捏疼吗”？
她的手轻轻的触摸他的骨节。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我问你疼不疼”？没得到回答的李筱唅急切的追问。
“不疼，没事的”。
于绡眉尾稍扬，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手。
“回家先喝点热水”。
李筱唅慌的收回自己的指腹，两人的站位换了过来，晚风吹来，她应该是会感到冷的，可是她感觉此时整张脸都是发烫的，血管很热，眉心突突的跳动，整个人都是燥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