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
谈之醅见此,走过来在床边坐下:“那怎么坐着?陪你睡了好不好?”
话落,一安静,好像耳边飘来了细碎的抽泣声。
谈之醅愣了愣,伸手去摸她脑袋,透过那半面脸颊,好像真的看到了那张白嫩的脸颊流淌着泪水。
谈之醅彻底怔愣,好像做梦一样,他马上丢开毛巾揽过她,低头去看:“怎么了?怎么哭了?”
以往哭还有名头,大都是被他给感动的,他还能笑着逗她,可这会儿忽如其来,睡醒在这哭,谈之醅担心得要命:“怎么了笺笺?你哪里不舒服吗?笺笺。”
想到晚上在外面她踩空台阶差点摔下去,他又伸手去摸她腹部:“肚子不舒服吗?”
纪笺摇着头,吸吸鼻子抬起了脸。
那眼睛都哭红了,说奶奶生病了。
谈之醅顿了顿,想起来早前在餐厅她就是出去和奶奶打电话,说是老人家好像不舒服。
他回来路上也问了,她说了没大碍。
但是眼下又哭了,忽如其来地哭了。谈之醅猜想还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大半夜睡迷糊了想起来就哭了,她最近就总大事小事都流眼泪,可怜巴巴的。
他松了口气,拖来被子盖住她,把人整个放入怀里哄:“没事啊,乖,奶奶没事,笺笺不用担心,抱抱。”
纪笺埋入他肩窝,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腰。
谈之醅也紧紧和着被子把她箍住在胸膛里,又低头去亲她的脸颊,哄着她说:“过几天你办好手续我们抽空去趟美国,去看奶奶,她没事,只是感冒重了些。没事,我在呢,笺笺乖,不哭。”
她只顾着抽泣,蹭着他,也没说话。
谈之醅慢慢地哄着她,哄她睡,他陪着她,一晚上都陪着她和他的小公主。
最后她“嗯”了一声,含着模糊的鼻音,但也乖乖地睡了。
…
第二天纪笺有课,大清早醒来。
谈之醅舍不得她,和往常一样抱着懒床,懒到纪笺上课快迟到了,才一起下了床,收拾好送她去学校。
下午纪笺没事,提前离开学校,一个人去了元陀寺。
大冷的天,山上也没太多游人闲逛,拜佛的倒是还一如既往虔诚。
纪笺进去还了个愿,还完站在大殿中,仰头望着案上那摇曳的香烛,那缭绕的烟雾,有点迷茫。
佛祖好像并不是在眷顾,在许他事事如愿,只不过把欠下的,还回来罢了。
她以为他们之间关系错乱,结婚在求婚之前,婚礼在孩子之后。这一辈子就这样缭乱又顺和地过,也不是不行。
却原来,这条路是已经在往好的,往命里原来的方向走,这条路,它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
只是命运摆弄罢了。
纪笺眼睛被那烟气熏得发红。
出去后,她一个人坐在后殿一处无人经过的台阶上。
阳光从肩头穿过,落在脚下。熙熙攘攘的四周没人注意她,她像个芸芸众生里渺小到佛祖都忘记的人。
纪笺坐在那里几个小时,在努力告诉自己从小相识也有相识的好处,譬如从小谈之醅陪了她好多,他孤单的锡城年月也有她作陪;譬如大学时他给她指了一条路,他依然也有她在异国他乡陪伴;譬如后来家道中落,他让她生活一如往昔……
可是到这为此,纪笺就想不出来他有什么好处了。谈之醅从大学开始,从那会儿她与别人开始,就在纪笺这拿不到一分对等的好处了。
而这段单箭头的付出,长达近十年。
纪笺坐了一下午,心安定下去又躁动浮起,像大海的潮起潮落,永无止息,佛也渡不了。
晚上天气好,被戚尔舒喊出去玩。
洪太太是在家待不住的性子,难得风消雪停,她白天娱乐场所不开就去各种开的地方,听歌赏曲,各种江南艺术被她品了个遍。
这晚纪笺被她带去听评弹,大晚上,在充州老市区听完,出来还是冷风嗖嗖的。
纪笺听不太懂,附庸风雅罢了,只是吴侬软语哼起故事来,挺让人沉迷的,难得心中不再太躁动。
隔壁洪太太更不懂,最后那一段都快睡着了,出来又被冷风冻醒。
纪笺站在那院子门口寻思着给谈之醅发消息,说她准备回去了,问他回了没。
一打开微信,瞧见一个多小时前两人的聊天记录,他给她发了个他今晚去的地方名儿。
现在才十来点,纪笺觉得回去也还早,忽然想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