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钦笑笑。
“你不要笑。”
“我不是在嘲笑你，只是觉得你的确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程昔注意到尹钦说她有想法，脑子里想起曾经简谦给予她的忠告：尹钦不喜欢想法太多的领导。
“有想法并不一定是什么坏事。”程昔说，“你说自己运气不好，每次选择的结果都是不好的那个。”
尹钦静静地看着她说话。
“说不定这次你决定转型去搞深加工，才会是那个不好的选择。”
尹钦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既然你运气差，就不要自以为是的在这些问题上相信你的时运了。”
尹钦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我也不是在批评你。”程昔末了加上一句。
“我知道。”尹钦揉了揉鼻梁，“你喜欢薄荷汽水吗？”
“口味挺奇怪的。”
“我刚刚在企划案里面看到有一款薄荷很有意思，觉得可以向着饮料方向发展。”
程昔扯扯嘴角。
“怎么了？”尹钦问。
“我还以为你要给我做咖啡，结果居然去做薄荷水。”
“……”
程昔站起身来，转了个身，目光看向玻璃窗外，“另外啊，尹先生，你想要做薄荷汽水我并不反对，可是你看现在漠城天寒地冻的，你去哪里搞薄荷？”尹钦看到程昔冲他挤了下眼睛，表情不可谓不嘲弄，“南半球吗？”
这个女人在惹人生气方面还是很有本事的。
但无论怎么说，开发计划是定下来了。尹钦计划在年前从诺盛健康旗下的各类开发产品中找出一款系列主打饮品，用广告洗脑营销外加节目赞助的形势冲市场，顺便把诺盛健康的名声打出去。程昔准备虚晃一枪，借着这次搞深加工的机会假装诺盛健康换了经营策略，降低ILE跟SINE的警戒心，让诺盛健康顺利度过这个冬天，顺便再从其他地方想办法继续把农产品研发的骨头啃下来。
漠城迎来了今年入冬来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地面，尹钦院子里的草坪覆了白茫茫一层，随着雪花越落越多，雪层越积越厚……
“在看什么？”尹钦从厨房绕出来就看到程昔正隔着玻璃窗对着外面落了雪的草坪发呆。
程昔视线一转不转，“再下上一天就可以堆雪人了。”
尹钦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我以为漠城本地人的你对这么大的雪应该习以为常没什么感觉了才对。”
“不，有的东西不管见过多少次还是一样的惊艳。”程昔的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个圈圈，“比如彩虹，比如流星，比如烟花，再比如浩浩荡荡的一场大雪。”
“排比句用的不错，下次企划案你来写。”尹钦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拉过一条深咖色毛毯盖住腿，从桌子上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我已经坐到总裁位置了，企划案这种东西应该不归我写了吧？”
“我觉得企划部那些稿子交给你润色一下，应该会更好。”尹钦半开玩笑道。
“啧。”程昔瞥了他一眼，“你的晚饭准备好了？”
“还在炖。”尹钦说道。
程昔眼角有点带点笑，她固然设想过捞一个尹钦回漠城可以给自己的公司找个可靠的帮手，但从没想过还会给自己找个顶级的厨子。
“你如果实在没有事情做，可以去……”
“我想看电影。”程昔说道。
尹钦闻言抬起头来看她，眉毛蹙在一起，“最近雪下这么大，娱乐场所已经关的差不多了。”
“你家没有影碟机吗？”
“没有。”尹钦摇头。
程昔睁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真的。”尹钦看着她。
程昔这才发现，虽然经常来尹钦家蹭饭，但好像还真没从他家看到过什么现代化的娱乐条件……电视没有，影碟机没有，唱片机也没有。
“……”程昔一阵无语。
“会议室有投影仪，你要实在想看的话可以从电脑上投屏去看。”尹钦给她想了个办法。
“我不想在今天刚开完会的场所看电影，这容易让我产生心理阴影。”程昔说道。
“今天的会议还算顺利。”尹钦说道。
“你口中的顺利也仅限于没跟区域经理吵起来。”程昔回想着下午视频会议上的噩梦，觉得脑壳痛。
尹钦双手扣起书本，抬头看着她，“你会下棋吗？”
“……”程昔双手比了个叉，“我不是简谦，我不会下棋！”
“哦，那打牌呢？”尹钦问。
“啊？”
尹钦把书放回原处，从抽屉里抽出一副扑克牌，“打牌会吗？”
程昔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想过像尹钦这种人家里会有除了书和围棋以外的其他娱乐条件，更不要说纸牌！
“莫名的感觉少爷你还挺亲民……”程昔在茶几另一侧坐了下来。
“你平常玩什么？”尹钦熟练地洗牌。
程昔看到纸牌在他手里差不多翻出花来，开始想把刚刚说亲民的话吞回肚子里。
尹钦低头想了想，“金花？”
“抽王八！”程昔果断道。
“……”尹钦强憋了一口笑，“你确定？”
“我觉得这种靠运气决定胜负的游戏最适合我们了。”程昔说道。
“那我再拿副牌。”
直到尹钦去厨房看他炖的鸡，程昔还在牌桌上费解：这辈子没想过，抽王八这种游戏自己会输的这么惨。
程昔颓丧的情绪一直蔓延到饭桌上，尹钦扒拉了两口饭，终于忍不住叹气：“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京都都没几个人打牌能赢过我的。”
“照你这么说，我还是输得光荣？”程昔白了他一眼。
“……”抽王八这种游戏输的惨的确谈不上光荣，尹钦抿唇。
“你是不是偷偷笑了。”程昔问他。
“咳，没有。”
“少装蒜！”
“我跟蒜这种植物没什么关系。”尹钦贴心的给自己顶头上司舀了一碗汤，“我只是觉得你的确很有意思。”
“嗯？”程昔对他口中的有意思表示怀疑，是觉得她搞笑吗？
“不带贬义的，很中性的评价。”尹钦强调了一下。
程昔勉强接受，她凤眸轻佻，冬天穿件宽松的焦糖色长毛衣，换个场景可能就是色授魂与了，但是在这边……毫无暧昧氛围。程昔觉得尹钦这个人有种冷淡的气质，虽然他经常讲简谦性格乖僻离群索居，但尹钦反而是个跟所有人之间都隔着一层距离的人。
尹钦身上有一种离于爱恨的纯粹，他对所有的事情都秉持着或赞成欣赏，或反对消极的态度，正如这个矜贵的男人曾经讲过的一样，他不愿意把自己宝贵的情绪放在一些无意义的感情消耗上。
不管是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中，亦或是感情上。
程昔八卦的时候总是很难想象尹钦未来会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如果他一直在京都，或许会搞家族联姻也说不定，找一位美丽而精致的橱窗里芭比娃娃一样的妻子，经营着没什么感情的家庭生活。
……
似乎也不太对。
程昔认真的咀嚼着鸡块想，其实尹钦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喜欢追求梦想，把工作跟生活分得很开，兴趣爱好都是烹饪跟调制饮料，他的家庭观念未必会如同商人一样用作等价交换。
这个人，真是好矛盾啊。
“你又在想什么？”尹钦觉得程昔似乎盯着他看了很久。
“我在想，能过来蹭顿饭实在是万分荣幸。”程昔说道，她终究不敢开口询问尹钦想要跟什么样的女孩子成家，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让她开心，甚至会很难受。
“不用那么受宠若惊，我平常也没少收你送的蛋糕点心。”尹钦说道。
“唔。”说是这么说，程昔挑眉，“所以，既然喜欢怎么不经常见你自己烤蛋糕？”
尹钦的筷子往碗上一放，一本正经的说：“因为我做的蛋糕的确称不上好吃。”
“我觉得，还行啊……”程昔认真回想。
“认真地说，不怎么行。”尹钦摇头。
“我原本还打算过生日的时候找你要份手做蛋糕的，现在看来怕是要不到了。”程昔顺口说道。
尹钦一顿，“生日？”
“哇，你不会不知道吧？”程昔表现得有点激动，“你过生日的时候我还送了手表的！”
“……”尹钦很想说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戴那块花里胡哨的手表。
“啧。”程昔摇摇头，一脸失望的样子。
尹钦在收拾完碗筷之后发现程昔已经开车回自己家去了，当然没忘记从他冰箱里顺走两包火锅底料。他从冰箱旁边离开，走到了下午程昔站着的那块玻璃，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还有满地的白色，认真的想了下她应该会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
作者有话要说：
忙的一批……
第25章 风之章5
漠城最近的天降大雪着实让尹钦惊讶了一把，十月份飘的几场雪花原来都是小意思，入冬之后这座城市才初现雪国端倪。
如此极端的天气下，街上除了扫雪车、交警和快递还在运作之外，几乎没什么人。
总部在漠城的诺盛健康也下了休假通知。
有人休假窝在家里补眠，比如黄勤；有人休假熬夜看恐怖片吃爆米花，比如沈媛；有人休假处理了三天的文件，比如尹钦……
程昔正捧着燕麦片看综艺节目的时候，就接到了尹钦的电话。
“喂？什么事？”程昔以为尹钦请她去吃饭。
“上次跟你提的那个饮品的企划案，已经发你邮箱一天了，查收一下。”
“……”程昔一梗，“我以为，现在是全公司都在休年假的时候。”
“你是老板，你没有休假。”
“……”
“这是你的公司。”
“……”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辞职。
尹钦的一通电话，让程昔放下了燕麦片，长叹一口气之后用摩卡壶煮了杯咖啡。她不是想喝着咖啡加班，只是单纯的想看着摩卡壶咕嘟咕嘟冒泡的样子宣泄下情绪。
原本预计的七八天年假，到最后只放了三天……
挂断电话之后的尹钦终于心安理得的拉上厚重的窗帘，盖上棉被入睡了。忙过三天，他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当然，尹钦睡好觉的同时，其他人别想睡好就是了。
尹钦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他昏昏沉沉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头重脚轻，下床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抬手覆了下额头，确定自己没感冒发烧，只是单纯睡太久了，尹钦长吐一口气，去隔壁房间拿了手机看时间。
一觉睡了差不多二十个小时……索性没什么工作上的问题，否则他心里多少会有点愧疚的。
他在这间昏暗的屋子里转了一圈，瞥到了桌子上摆着一瓶瓶的玫瑰花。
那是拿来研究这次饮料的，相比于薄荷来说，玫瑰这种植物似乎跟各种饮品更搭，而且诺盛健康旗下不少基地都有玫瑰花储存，很适合拿做饮品。
“副总可以自己试试看。”这次研究的负责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厂长，姓萧，诺盛健康果饮类产品很多都是出自她之手，“不同种类的玫瑰花有不同的味道，冲出来饮品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对方用了两个不同的名词，味道和感觉。
“我不是很喜欢玫瑰茶。”尹钦委婉拒绝。
“凡事都有第一次。如果你不尝试一下玫瑰的话，我们自己感觉再好，最后也会卡在你那里的。”
“……”他的确不会信任一个从未亲身尝试过的诺盛健康的产品流入市场，但他对之前的产品都没有什么很严格的要求，因为真的以他的标准来算的话，什么产品都过不去。所以就像对待程昔一样，他对于整个诺盛健康的生产经营链条都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只要达到IPO的底线就可以了。
这位萧厂长似乎颇有野心，想让他做第一个试饮人。然后他就被萧厂长塞了一箱子各种种类的玫瑰干花。
尹钦不是很喜欢玫瑰这种花，觉得它过分艳丽并且娇嫩，香气太过突出，铺天盖地的玫瑰花会给人一种窒息感。
程昔正戴着抗疲劳眼镜在台灯下埋头工作，她看文件看的眼花，尹钦把这次饮品的所有资料都整理出来了，还在市场营销上划了重点。程昔看了下这次尹钦是跟她做了任务分工，尹钦主要负责看着产品生产，而程昔要负责产品的营销。
市场营销课跟经济学课程她也是上过的，但是真的要把理论运用到实践上，她得被按着头看一堆计量经济模型，盯着样本数据跟时间序列看到头晕眼花，消费函数模型对于她这种文科生而言已经不能用痛苦来形容了，简直看到不想活。
有那么一回程昔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了整整两个小时，神志回来的时候想要打电话预约心理医生。
她觉得自己对尹钦的依赖并没有随着她对公司事务的熟悉而降低，相反，越是深入金融和经济，她的短板暴露的越发明显，对某些东西她一窍不通，并且毫无天赋。尹钦或许不仅是一个作弊器，他有时候像是某种会令人成瘾的毒药，只要有他在，她就不需要完全承担那些责任跟烦恼。程昔曾经觉得自己的年纪已经不需要再在什么地方依赖别人了。但是当真正面对诺盛健康的时候，尹钦仿佛是她牢牢抓着的一根救命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