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鱼:“……”
林鱼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她怕了这种眼神,真的,仿佛自己整个人都被放在筛子里过了一遍,骨头肉都筛的分家了。
“其实如果是当年的你的话,还有另一种可能”她看到荣时薄红的唇瓣开开合合:“依着翠屏山特有的男女欢好观念,和你当时的脾性,你可能觉得你在助人为乐。”
“……”
“事后,还能来颗山楂,一边吐山楂核一边表示举手之劳,不用谢我。”
林鱼:“……”
该死的,有画面了。
荣时并不需要这样的“助人为乐”,林鱼心想,他宁愿被扔到冷水里。这种一厢情愿的“为对方好”,是一种沉重的负累,就像前段时间,荣时自以为为她着想,要带走她。
一时间她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唉,等等,如果这样的话,你当时说我还要把你送人,我果然也没有送吧”
“嗯,你要拿我换十五亩地。”
林鱼瞪大眼睛:“翠屏山人不耕作,基本衣食来源都是翠屏山上天生地长,所有种了果树药草的土地加起来也就十四亩半,四舍五入一下才到十五亩。”
林鱼话到此处吃了一惊,“难道五年前的我已经知道什么是四舍五入了?”
荣时:“……”
那大概只是个不切实际的玩笑,十五亩地是根本不可能达成的交换,性质就类似于“那你拿整个天下来换啊”。
对当时一直封闭在深山的林鱼来说,翠屏山这里,十五亩还有欠的土地,是她对财富的认知极限,就是她整个世界的珍宝。
而荣时当真了,因为十五亩还没有国公府的花园子大。
真是……偌大的误会,思之令人发笑。
但荣时笑不出来,林鱼也笑不出来。
清幽的山林小道上,两人相对而视,半晌无语。当初两人,悬殊之大,何异于飞鸟与游鱼。
过了片刻,终究还是荣时先收回了视线,“走吧”他说,山道狭窄,他走在前面,林鱼走在后面。
难道现在要去抓走阿霞,质问她为何下药吗?应该不是,他一个人都没有带。他心里已经盘查出了真相,来找三木姥姥,只是凭三木姥姥的反应完成了最后一次认定。
林鱼看着荣时的背影觉得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仿佛一颗时刻压在肩头上的石块,终于落了地——明明他被强制这个客观事实没有任何变化,但林鱼不是坏人,林鱼从未作恶,她永远真诚而友善,这个认知便足以让他卸去枷锁。
林鱼脚下顿了顿,不知为何心头一团团热气在膨胀,她整个人都被充斥的暖和起来,轻飘飘又软绵绵。
两人都沉默不语,却又走得格外缓慢,一条短短的山路,山路尽头却又浮现出了林鱼的小木屋。
“晚上想吃什么?”林鱼问:“我今天早上刚抓了一条鱼,少少不在,你今晚不用担心睡不着了。”
“不,不用,我这就走了。”
荣时站在门外直接告辞,林鱼有点意外,他竟然不在这里过夜,而要连夜赶回。
“衙门里有事?”
“没有。”
“那你……”
“我留在这里算什么呢?”他指指她身后的木屋:“我入得了你的乡,随不了这个俗,留这一夜,平白让人觉得我当了你的“零号”,这种事,还是算了。”
林鱼终于觉察到不对,荣时不仅自己卸去重负松散下来了,连对她的态度也变了。他会努力赶来与她相见,会为她的喜事而高兴,为她的美德而欣慰,但真正面对她时,态度却淡下来,言谈更加随意而无忌……这种变化让林鱼有点心惊。
荣时并非不喜欢林鱼,只是不再期待她的答复,放弃“带走她”的念头后,他对她便更“理性”,还“不客气”。
他说:“你好好生活吧。”
他脑子里再次想起广济寺主持送给他的那幅画。一个点,转一圈又回到原点,便是一个圆。他跟阿鱼,现在就站在原点上——可惜,他害她失去了记忆不然也算圆满。
他想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有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有时候追逐的过程才是在自我成全。
至少他现在浑身轻松,“苟合”的事实依然是事实,礼法的约束也依然在他身上,可现在那捆绑他的绳索松弛了——变成了蝴蝶结。
“等等”
林鱼发话,荣时便站住,过了片刻,他看到林鱼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圆圆的风灯,“有些路段树高林密不见月光,可以照一照。”
荣时捧着灯看了一会儿,轻轻一敲,发现是木质的,仿佛是桐花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