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鱼把她拉到旁边来, 小声问:“三木姥姥还好吧?”
“还好,就是最近总是念叨小妹,小妹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不回来, 她每次去外面都贪玩的很。”
林鱼默然片刻,沉声道:“她不是贪玩,她是遇到事了。”
大姐吃了一惊,刚要说话,林鱼立即攥紧了她的手:“她现在被抓了起来,我今日回来是特意传消息的,你一定要瞒着姥姥, 能拖就拖,实在瞒不下去,就说我和荣大人都在积极奔走, 荣大人乃天子近臣, 手眼通天, 一定会有办法。”
“你告诉翠屏山的大伙,最近出门在外都小心一些,多干活少说话。”
林鱼转身要走, 大姐一把扯住了她:“小妹出了什么事?”
“杀人。”
大姐瞪大眼睛,有些起皮的嘴唇轻轻颤抖:“怎么可能?云朵儿怎么会杀人,我们都不会杀人,她只是去卖纸而已啊。”
“我知道,她一定是被诬陷,冤枉的。我会立即动身去省城亲自看看她,有消息,就让人捎给你们。”
林鱼认真看着她,水样沉静的眸子,让人安心又信服。
“你不要慌,一定要稳住,姥姥那里能瞒一刻是一刻,实在不行还得你稳住姥姥。”
“好,哎,对了,你等等”大姐从口袋里摸出一物,“这个是阿母给她绣的香囊,让她出去的时候带着,她不带,说人家外面都不用这种花样,你是给她捎过去,保平安。”
“好,你放心,我一定带过去。”
“唉唉还有这个,她最爱吃的小核桃。”
“还有还有,换洗的衣裳……”
林鱼马不停蹄,晓行晚宿,终于在三天后赶到了省城,她贿赂了看守的牢头,在女监里看到了“杀人犯”云朵儿。
可怜的小女子,原本圆脸大眼活力四射像山梁子上的杜鹃花,现在却蓬头垢面,血污满身,脏猫似的缩在角落,看不出人形。
林鱼心头大痛:“云朵儿?”
“是我,阿鱼啊,小乖乖,你过来。”
“阿鱼,阿鱼!”云朵儿要扑过来却镣铐当啷,摔在地上,伸长手臂抓着地上的干草,手腕脚踝都是厚重的血痂。
“我没有杀人,我根本没有打那个老头子。”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
原本这只是一件小事,云朵儿胆子大,她外出卖纸,远比其他人走得远,她没有停在云景县,而是一路走到了省城。
她人又开朗,话又爽利,天生带着一股活泼泼的热情劲儿,所以很得大家喜欢,纸也卖得很快,直到有一天,跟买纸的人闲聊,话说多几句,便生出是非。
“有个老头子问我,妇道人家怎么不在家里养孩子,反而要出来卖纸,你男人哪里去了。我就问他,什么我男人?”
话到此处,林鱼心里便咯噔一下,要出事了。
翠屏山的男女不属于彼此,他们都只短暂的拥有对方一个夜晚。
“他说就是你孩子的爹呀。我说我的孩子多了,爹也多了,你问哪一个?他愣了一下,就忽然生气了,然后就开始骂我荡\妇,不知羞耻,还说我下贱”
云朵儿瘦弱的身子微微发抖,那个场景是刻在她脑海里最混浊最痛苦的记忆:“然后就引来了许多人,男男女女对我指指点点。我生气了,就骂了他,打掉了他的胳膊,因为他用手指着我的脸。”
“可不知为什么,他后退两步,捂着胸口,然后就倒下了。”
……
狱吏不断催促,林鱼把东西放下,低着头急匆匆走出来,秋末的雨冲淡了监牢里的腐臭,林鱼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心头盘桓的的滞闷才消散一些。
荣时的信中只有个大概,她读来只觉翠屏山遭遇灭顶之灾,而灭顶之灾的诱因,只是街头巷尾的一次口角。
云朵儿被连纸带人带驴一起扣下,要她赔偿。事情发展到这里,都勉强还算正常,对方的家属大约就是要讹钱。
然而,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她遇到了少少。
少少要准备省城的秋闱,见云朵儿陷入困境,自然要施以援手,结果事情随之恶化。有“荡\妇侮辱”在先,少少也不干净了。
“如果你不是与她有私情为什么要帮她?”
……
林鱼一路打探,在街角的一个临时租赁的房间里见到了少少,被打得下半截血肉模糊的少少。
她大吃一惊:“你有功名啊,有功名在身的人是不能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