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是翠屏山的造纸业大老板,一掷千金哄美人一笑,自然就不会觉得美人是个笨蛋,毕竟美人有美人的用处,他不负责剥核桃,只负责满足她对美和诗需求。分工不同啊分工不同……
哎?林鱼双眼一亮:“我想到了!”
“什么?”
“翠屏山不能随便砍树,那我们砍一棵种一棵应该就可以了。男人负责砍树女人孩子负责种树,砍一棵种一棵,总量不变,也不算对不起山神。壮年的树不许砍,只砍老病之树就可以了。翠屏山人口不多,要养活大家很容易,绝对不会毁山,只要守住这个底线,大家接受起来就容易多了。”
荣时比出一个大拇指。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他很久,毕竟人的认知远比生活条件更难改变。
荣时心中不由得再次升起感慨:但凡其他村里有个林鱼……
他把去了核的果子都归置在盆子里,林鱼看得嘴角直抽抽,虽然你素来酷爱整理,但把红果跟检阅士兵似的,一个一个码整齐,是不是就没必要了?
一串串冰糖葫芦摆成一长排看起来非常壮观。林鱼鼓掌:“有这手艺,以后哪怕不当官,没有俸禄,也不用担心饿死。”
荣时终于笑出声。“是,到时候全仗夫人种山楂树养我。”
知县大人对自己的劳功成果非常满意,先拿一串给夫人,自己捧着那一大堆拿出去分给衙里在班的小吏。
大家都很开心,这个从京城远道而来的贵公子表面看起来和颜悦色,其实内心很端着,但后来大家就发现这位大人物相当和光同尘,他整年如一日,第一个来衙里,整理公文,写文稿,给茶炉子满上热水。茶叶留着待客,他可以喝白水。
曾经他们在私下里打赌,这位金尊玉贵的人物能在衙里呆几天。大家的结论是,过一夜不逃,就算他坚强,结果大人不仅没逃,还能写诗:“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屋上松风吹急雨……”
写完之后,非常镇定的填土把老鼠洞堵上。
从彼时到现在,大家对这位大人越来越服气,只觉世上若真有君子神人,也莫过如此。
“好甜,这糖浆裹得真不错,又薄又脆。”
荣时面有得色:"是夫人熬的糖”
他刚来云景县的时候,大家都好奇这位玉树临风家世骇人的大人为何会如此孤寡,但有人壮着胆子问了,他就会严肃纠正“我有夫人”。
但大家都没见过……
可知县大人自己会说。
“我夫人喜欢辣椒,在篱笆下面种一些吧。”
“屋檐上落了一窝燕子,夫人若在,会看很久。”
“我夫人背书可快了,县学里面的士子,哪怕有她一半聪明……”
于是,大家就知道知县大人真得有位夫人,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那位传说中的夫人啊……”
“终于现身了。”
众人哈哈大笑,一时间满堂都是欢快气氛。
荣时分剩下最后一根糖葫芦,往手里一握准备去找林鱼,结果迎面遇到了少少。
少少当年春天就过了县试,然后又被荣时提着盯着,过了府试,院试,当年秋天,终于成了秀才,他对荣时感激不尽,大老远就开始行礼。
“多谢大人指点,大人恩同再造,小生感激不尽。”
荣时在外人面前素来绷得正儿八经,一张玉面,一双凤眼,威严平和拿捏的恰到好处。但今天有点例外……他手里的冰糖葫芦破坏了他的形象。
荣时反应够快,他忍痛把最后一个冰糖葫芦送给了少少,外表大方随和内心默默滴血。
“见过你林鱼姐姐了吗?”
少少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见过了。”
荣时便示意他回一趟翠屏山。
“衣锦还乡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少少现在对荣时由衷的敬服,甚至畏惧。正所谓不登绝顶不知山之高也,他亲身体验过,才清楚知道这个站在科举巅峰的男人有多么精彩又有多么可畏。
考个秀才算什么衣锦呢最多算衣一根丝。
但无论如何,他都是高兴的。考中秀才就有了见官免跪,不服劳役的特权,更重要的是,他作为前几名还能获得朝廷的廪银廪米。
这是现阶段他最需要的东西。
他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请同窗喝酒,联络感情,而是买了米面酒肉准备回翠屏山,还给自己的姐姐每人买了一条发带。
说来也很奇怪,他原本有点怨恨一言不合就把自己打着骂着赶出来的姐姐们。现在倒是不怨了,受荣时和林鱼影响,反而觉得自己就该多包容一点,多担当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