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时自己回答:“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身边没有妾室。”
“这样啊,原来可以没有妾……”
阿霞背上弓箭走入了深山。她的眼前再次浮现当年那一幕,那个药商被她描述中,翠屏山“热情率真”的女娃吸引,揣着秘药来到这里,她看准时机将他踹进水里,每次他要浮上来的时候,就再用棍子把他打下去。
他一开始还骂。
“贱女人!”“贱人!”“你知道我叔是谁吗?你知道得罪贵人是什么下场吗?”
阿霞不知道。
男人一开始还骂后来就不骂了,第三次被打下水后,他再也没有浮起来。
阿霞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原来贵人也只有一条命啊。那你们的命贵在哪里呢?”
可惜,那个直接打死她女儿的“夫人”,总是呆在院子里不出门,不然也可以试试她。
回程的路上,两人的心情都有点沉重,周遭的空气也变得凝滞。荣时心间压抑的厉害,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刻,他忽然有点明白这个世界的魅力。
这里穷虽穷些,但生活模式却很简单,大家不用操心应付一层层的地主乡绅官差,各种大大小小的“贵人”,也没有主仆夫妻妻妾之分,她们只需要操心衣食,唯一难对付的,只有冬天。
荣时轻轻叹了口气,一脸慎重的向林鱼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他担心林鱼把阿霞的话听进去了。然而林鱼却眉头紧锁,过了片刻,忽然击掌:“我想起来了!”
“啊?什么。”
“纸啊,造纸。先沤浸,蒸煮,用碱脱胶,再分散,打出浆来,切割捶捣,做成纸浆,纸浆渗水制成浆液,然后用篾席捞出来,铺开,纸浆凝固,晾干后再揭下来就是纸了。”
荣时:“……”
林鱼在地上画字画了那么久的她第一次接触到纸,特别兴奋,只觉得又白又软,怎么做出来的,不裁成衣裳可惜了。
这个问题还真把荣时问住了,他用了那么多年纸也不知道纸到底怎么造。幸而荣大人素来勤学,当即去翻了《天工开物》然后讲给她听。
现在荣时自己都不记得了,但林鱼还记得——每一个流程,每一个步骤。
那个时候,荣时说得每句话,她都牢牢记着。
第69章 . 向好 荣大人已经回京了
又是一年夏去秋来, 云景县焕然一新,仿佛老树开花,生机再现。
几家书局落地开花,各方士子风闻而至, 两三年之间云景县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科教宝地。
荣时为了表示重视, 亲自光临书行, 还关怀了他们的用纸问题, 书商尤为感动,这种平易近人的官爷实在罕见。
衙门后院, 林鱼正小心翼翼的把一张纸从从木板上揭下来。
白衣蓝裙,袖子挽到手肘部位,露出的半截小臂, 柔软的腕子都被秋风扫的微微发红。她把纸张举起来对着太阳看,偌大的笑脸映照在纸张上。
“成功了?”
林鱼双眼发亮,面颊也红扑扑的:“成功了!”
“要回翠屏山了吗?”荣时接过纸来看,一张空白的纸来回拉扯看了好几遍,就是不看她的眼睛。“回去带着大家建作坊。”
林鱼眯眼笑,哎呀,荣大人是个不敢直面离别的胆小鬼呢。
她说:“我陪你过年, 然后再回去。”
荣时很高兴,他特意去后厨把山楂掂出来要做冰糖葫芦。虽然他几乎不碰零嘴儿,但这是夫人的山楂树呀。
云景县完全无法跟国公府比, 但还是要在实力允许的范围内, 挖掘出最大限度的快乐。
知县大人端了一盆清水, 把山楂清洗干净,一个果子搓三遍,换了水再搓一次, 林鱼看得眉头直皱,“大人,放过果子吧,要搓秃噜皮了。”
荣时拿着小锥子除果核,林鱼就去熬糖浆,她把火生着,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动作熟练手腕灵活,由衷夸赞:“荣时啊,你长进了,你再也不是剥核桃都会把指头弄破的娇美人了。”
荣时手里不停,头也不抬,“我的外号又多了一个?”
竟然不是笨蛋美人了。
林鱼感慨:此一时,彼一时也。
她当时实力有限,供养美人儿着实捉襟见肘,她每天都耗在山上刨食儿,也要听荣时念诗,就好比那些票友借着债也要去听自己喜欢的名伶唱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