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蓝？小蓝？”
怎么突然没了声响？连溅起水浪的声音也没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拉开一扇窗，透出一条细缝隐隐窥见她的身影一动也不动的靠在浴桶里。安分的出奇。
不得已，他再一次回到房中。如他预料，她在浴桶里睡着了。所幸脖子的弯角挨在边缘才没滑入水中。他扯下一条长巾遮掩她的玉|体，把她抱起，闭眼迅速擦干她的身躯，为她换上寝衣便裹进棉被里，手指轻弹熄灯灭火。
见她睡得如此沉，他本想就此离开，可多虑的他决定继续在外驻守以免紫刃深夜前来冒犯。
才迈出不过半步，青虹便慕然回首坐在床榻边深情地望着她酣睡中微微抖动的眼皮。
“晚安，小蓝。”他低头在她耳边痴恋的细语，在她额头上印上一个吻才拂袖离去。
隐身坐在房外静观明月的青虹忆起今日蓝羽与紫刃的对话。
小蓝打算缝製一个饯别礼送给紫刃。可这刺绣祈福听起来不似普通的礼物。就连我也未曾收到，紫刃何德何能可以收下？难道小蓝……小蓝真的喜欢上紫刃了？
这三个月来他们的相处和交流他都看在眼里。他不曾离开两人一步。
诡计多端的紫刃诱拐不成后未曾对她出手，单纯的与她观山览水，乐此不疲。费劲心思哄她开心，慵懒如他反常的帮忙睡莲统筹婚事。不似他在玄冥城里拦下的紫刃。随着他们日夜相处，紫刃看着她的眼神开始改变。假情假意成了真心相待。他的眼里少了计算，多了眷恋，多了疼惜。平日对她温柔周到，悉心招待。成日嘘寒问暖，费尽心思博红颜一笑。
尽管他不愿承认，可在紫刃的陪伴之下，蓝羽的笑容多了，眼里的惆怅也消散了不少。心里的伤似乎开始复原。让他既放心又苦恼。
若她放下心伤，那她会否一并放下对他的情愫？
紫刃初来乍到时，他认为紫刃接近蓝羽只是为了把她哄骗到手彻底玩弄，借此伤害青虹。他在玄冥城的所作所为亦证据确凿。他一度灌醉蓝羽，欲毁她清誉。也多次下玄冥城投入温柔乡，恣意玩弄不少女神泄压。
他本想以此为鉴，拜托玄冥劝告蓝羽远离紫刃，可不到七日他已不再现身。玄冥和他本以为他只是去了新场子找乐子。可在青虹的探查下发现他夜不出门躲在府里的原因竟是为了翻阅蓝羽喜爱的话本好增加两人的话题。而此举也为他带来好结果。两人交流更甚，蓝羽也对他逐渐放下本已稀薄的戒心。
这让青虹想起那日两人在凉亭里欣赏紫刃从魔界带来的画卷的情景。
两人并肩坐在圆桌旁讨论几幅画卷的画风与寓意。期间紫刃一直有心无意地碰撞她的肩膀，可她也没有出声责駡，只是羞红着脸挪开身子，若无其事的继续本来的话题。不似他想象中的反感，让他妒火中烧。
被嫉妒日日折磨的青虹每每想起紫瑶对蓝羽的所作所为，心里就感到万般愧疚。若俩人清清白白的关系也能如此折腾他的心神，那蓝羽所承受的伤痛会是多么强烈？
难怪她不愿意回去他身边。她就像曾溺水的孩子一样，对水避而远之，心生恐惧，再也不愿靠近水深的地方。不过他愿意等待，无论多久他都愿意等，直至她愿意再一次投身爱河。
只怕那时她眼里的人已不再是他……
第四十八章
第一次拜见天帝圣颜，他与她想象不一。本以为天帝是位风仪严峻之人，可他挺慈眉善眼，和蔼可亲。反之，魔王的样子如同她想象一般英气迫人，凶神恶煞，一副想把人吃了的嘴脸。
可即便杀气腾腾如他，见到一对新人入殿时他亦收起严肃的嘴脸，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提起，冷峻的赤眼染上暖意。不过这转变在霎那之间就被收敛。一眨眼，魔王已顶着冷淡的神情。仿佛方才所见全是她的错觉。
睡莲站在天帝和魔王身前，眉清目秀的容貌被蓝羽花了半天绣好的盖头遮掩。
蓝羽抿唇望着盖头，不知她是否喜欢。盖头上的正中央绣着一朵金色的莲花，而金莲上绣着一朵银色的睡莲。她记得睡莲曾提起紫艳不晓得睡莲其实不是莲花，定情时糊涂的送了一盘莲花给她，被她取笑多年。
以这故事为灵感，她把睡莲和莲花融入在盖头上，让他们相偎相依。每一针都带着她对新人的祝福。而盖头的边缘她也绣上许多飘散的莲花瓣。金线银线，两色并用。虽然这样比较耗时，可增添不少风采和色泽。
美中不足的是一贯糊涂的睡莲差点忘了披上盖头，吉时将至才匆忙披上，根本无法细看盖头上的花样。
不过想起昨夜……她记得盖头绣好后她便宽衣沐浴。可醒来时她已身着寝衣躺在软榻上。在睡梦中彷佛听见青虹唤她的声音，和额头上两瓣薄唇传来的热度。这到底是一场梦境，还是……？
被睡莲安置在主人席的她只站在天帝和魔王之下，比其他文武百官高了一阶。只要抬头就能俯视大殿里的文武百官和得道仙人。眼光一瞥便捕抓到熟悉的身影。
虽然青虹已无官职，可他在仙界立下的大功让人无法忽视。在注重身份的仙界里，他也被安置在稍前的位置。只要她举眉能看见他和玄冥二人，还有……玄樱。
看见许久未见的意中人，她终于平静的心又开始掀起波涛巨浪，隐隐作痛。最近在爱闹腾的紫刃陪伴之下，她的心情着实恢復不少，也傻傻的以为自己终于放下青虹。可原来只是在自欺欺人。
一秒的对视就风起云涌，揪心之疼和离别时无异，不，过之而无不及。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胸口前低头垂眸，不敢再次回应他的视线。
“小羽，小羽，该走了。是时候回去了。”坐在身旁的紫刃见她低头不语晃神的模样轻轻摇晃她的肩膀。见她脸色不妥，他担心地问，“在想什么啊？”
在她垂头静心时新人已完成交拜之礼，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离开大殿，飞往两人从今以后的双宿双栖的归处。收到请帖的神仙和魔界宾客纷纷尾随仿若指路明灯的红影。鼓乐齐鸣的大殿瞬间变得幽静。
“没，就觉得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还是能感到她满溢的幸福。有点感触罢了。”勾起的嘴角再次被苦涩笼罩。
“……当然啊，她可等久了。我们走吧。”瞧她强颜欢笑的模样，他不想拆穿，更不想追问。看见青虹的不只她一人。
“嗯。”蓝羽拖曳着披散在脚跟后的裙摆向前行。
虽然宾客早已离去，可大殿充斥着忙碌奔波的宫娥，每走一步裙摆都会被人无意践踏，寸步难行。
“小刃你先走吧。我等到人差不多散了才出去。你还要帮他们招呼宾客呢。”
睡莲为她定制的一身华衣虽璀璨夺目却让她举步难行。她不想糟蹋睡莲的心意，更不愿见衣料被乱脚糟蹋，只能等人散去才动身。
紫刃不解的望着她，眼光落在她手里抓着的裙摆，说了声‘冒犯了’就把她抱起，在众人眼前抱着她御剑离去。
“这小子！”正准备动身前去睡莲宫殿的玄冥见此景马上用余光偷瞄青虹。
“走。”长年幽闭宫中的青虹自然没有收到邀请函。
他虽可潜身前去，可今日她的宫殿一定会设下结界。为了控制人数，邀请函上明文标明每位宾客只能携带一名眷侣出席。所幸玄冥和玄樱都收到了邀请函，他便拜托玄冥带他一同前去。
“青虹哥哥，等等我啊！”知晓今日蓝羽会出席的玄樱精心打扮了一番。
金钗在头，宝玉在手，翡翠坠耳，连脚踝也套上了金圈，走路时发出金属碰撞锵锵的刺耳响声。为了显现姣好身形的她穿了贴身长袍。为了修饰腰部，衣摆裁得特别狭窄，让她无法快速走动。
当日玄冥为了小惩她，把她关进冰洞十四日，让她修身养性静思过错。可这举却弄巧反拙。这十四天里她不断埋怨蓝羽仙力浅薄自伤手指还推卸责任，一出冰洞就总是往青虹殿百般纠缠。
最初在情场得意的青虹心情大好，还勉强搭理她。可蓝羽受伤离开后，情绪低迷的青虹对她失去耐心，在府外设下了结界，不让她进去。一气之下她下了凡间，把一个皇朝闹得人仰马翻。差点把一个本该繁荣昌盛的国家搞到灭国时天帝才派人下凡缉拿归境，将她扔进火山里一个月。无法与青虹相见，冰洞火山无异，埋怨的人也无异，品性依然如一。
凑巧她听闻睡莲喜宴一事，便灵机一动仰赖哥哥的人脉取得一幅邀请函，本想趁这个婚宴精心打扮夺得青虹青睐，他的目光却从未在她身上逗留。眼里只有她不屑的蓝羽，让她颜面扫地。
“下次先知会我啊！吓到我了。”蓝羽双手挨在胸前红着脸低头。“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抱起我。”
而且，青虹也在……他会怎么想呢？算了，他的想法已与我无关。
“说了你定不愿。时候不早了，两位新人在等着我们。我可不想误了时辰。”这藉口听起来颇有道理，不过他的目的一目了然。他只想趁机一亲芳泽。
“那……那你快点。”
“再快点只怕你会跌下去。快到了，别急。”这无非是个谎言。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知何时能有幸触碰她。每分每秒都需珍惜。
一到睡莲殿他便放下她，懂事的帮忙招呼宾客入座。无法随意移动的蓝羽抓住衣摆站在为了婚宴特地搭建的大桥旁招呼前来的神仙、魔人们，细心查看他们的邀请函，吩咐下人把他们带去分配好的席位上。
“感谢您的到……来……”玄冥等人一映入眼帘，妩媚的笑容便变得僵硬。
她甩了甩头，再次勾起嘴角迎客，余光落在玄樱环在青虹手臂上的玉手，心一揪便匆匆撤走。
“玄冥上神，青虹……上神，玄樱郡主。感谢您们赏脸出席睡莲水神和紫艳王子的婚宴。”
“玄樱离远点。”瞥见蓝羽的目光，青虹赶紧把玄樱的手扒开。
“这身衣服很难走动啊，青虹哥哥。不如你像紫刃王子那样抱我进去嘛！”尽管双手被无情的扒开她，依然凑前环着他的手臂，娇声娇气的赖在他身上。
“好，好，我抱你进去就是了。都这个年龄了还那么爱撒娇！”玄冥横抱起玄樱，以法术封住她的嘴舌，不让她大声嚷嚷。
“这次的婚宴真是多谢玄冥上神的鼎力相助。以示感谢，睡莲水神准备了特好的席位给您们，就在……就在主人席旁。青虹上神……是和您一同前来的吗？”
“对啊，小姑娘。”
“小姚，请好好招呼三位客人。”她向着他们欠了欠身，眼神自始自终不敢在青虹脸上逗留片刻。
“宾客都在席位上了。酒席应该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待会儿你还要表演呢，先歇歇。”他瞄了她手上的衣摆一眼，调皮的问道，“需要我抱你吗？”
“我，我自己走就行了。宾客都在席位上，我不需担心裙摆会被弄髒。”她放下衣摆羞怯的回答。
“好好，那我站在你后面，不让别人踩到你的裙摆。”
“你可别不小心踩到哦！”她笑道。
“我可没那么粗心！”嗔怒的语里带着笑意。
早已入席的宾客们已开始品尝小菜，饮酒欢谈，享受仙界里少见的婚礼。就如九重所说，神仙的一生很长，期间一直更换伴侣的神仙不胜期数。婚宴并不常见。这次还是仙魔两界难得的第一次联婚，也间接地见证了两界更巩固的友谊。是一件大喜之事。神魔两族纷纷放下偏见，一同参与喜庆。
待他们两人入席后，睡莲和紫艳就在众人的祝福声浪中携手并肩步入喜宴厅，越过台阶登上主人席。睡莲趁着宾客入席时换下沉甸甸的大红嫁衣，当下穿着紫红色的华服，手握蓝羽献上的精緻盖头。身边的紫艳也换上了同样色泽的衣袍。成双成对。
“今日大家抽空前来睡莲和我的婚宴，紫艳真的不胜感激。我们准备了很多水酒和饭菜，希望大家好好享受我们接下来的舞曲和表演。”
“等一下。”蓝羽举手示意乐师们停下乐曲，拖曳着裙摆走入宽敞的通道向一对新人屈身行礼。“请让我献上一首舞曲祝贺睡莲水神和紫艳王子难得的姻缘。”
“蓝羽。”睡莲紧握盖头，想起蓝羽为她所下的心思，眼里泛起粼粼水光。
“别把妆容哭花了，蓝羽可不是为了惹你流泪才准备贺礼的。”紫艳抱住许久未见的心上人，他从今往后的妻子，轻吻她眉间安抚她。
“嗯。”睡莲闭上凤眼点点头，把眼泪压下。“谢谢你，蓝羽。”
紫刃把琴放在通道旁，对她点头示意。她向着新人再行一礼，从怀里掏出凤凰扇，轻轻一挥一只火凤凰的幻影便带着绚丽的火光飞出扇子。
当众人的眼光专注在空中飞舞的火凤凰时她把扇子一分为二，双手舞动着火星璨璨，迷幻人心的凤凰扇，迎来宾客纷纷拍手叫好。
她持续舞动扇子，把藏匿在另一把扇子里的调皮火凤凰赶出去。两只火凤凰在空中旋转嬉戏拍动火光四射的双翅，累了便一同飞向古琴，在琴后合二为一变成了蓝羽的模样。悦耳的琴声此时遽然响起。喜宴厅里回荡着欢快高亢，旋律偏快的曲子。
她随着曲子的旋律快速舞动扇子和身躯，还需当心不被自己的裙摆绊倒。随着她妩媚的摆动炫丽的火凤凰不时从扇子飞出，在空中飞翔数秒燃起璀璨夺目的烟火便化成一缕烟雾消失不见。而在曲子的最高潮她一口气幻化成四个美人儿，高举的扇子挨着彼此舞步轻盈的以小碎步画圆，旋转时发出如梦似幻的微微蓝光，莲花香气四周飘荡。喜宴厅瞬间被沁入心脾的香味萦绕。
第四十九章
“这位仙女出自谁家啊，怎么没见过？”
“她长得真甜美。”
“好像在玄冥城里碰过数次。”
“啊，好像是青虹上神的……”
“是么？可我记得那仙女很稚气，可这……”
“虽然以前就很好看，可现在多了女人味。”
“对，对。见过这表演，真的会让人无法忘怀。”
曲终时她的分|身依次化成自由翱翔，火光四射的火凤凰，以火星曼妙的优美姿态飞入扇子里。最终喜宴厅的通道里只余下静坐在古琴后十指压弦的蓝羽。扇子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腿上。
微微喘息，她再次走向通道向新人行了第二个大礼。
“希望两位新人喜欢。”
睡莲不顾仪态，大手大脚的从主人席跃下，激动的抱住蓝羽，眼泪不争气的流下。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盖头的刺绣我也很喜欢！蓝羽，你对我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