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知道吗？我会为你准备好的。’
‘嗯。谢谢娘。’
回到房间后，蓝羽低声饮泣，默默的收拾常用的物品，嘴里一直轻声地念着爹，娘和风儿。即使逼着自己不眨眼，逐渐膨胀的泪水依旧无法逗留在眼眶里，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泪花滴在她的行囊上。
尽管依依不舍，要来的总归会来。她只能独自面对。
“离开自己最亲近的人可真不容易啊……”站在那儿观望的蓝羽虽然不明白忧伤的感觉，可是这一幕让她眉头紧蹙，似乎还是感受到了心疼。
“可是距离并没有改变什么。你们还是记爱着彼此，记挂着彼此，关心彼此，不是吗？”
“可能吧……”她不明白何谓爱，不过她离开狼神岛后，他们依然出现在喜的画卷里。那即是说离别并没有把她的欢乐一并带走。
想到这儿，她浅浅一笑。
若这是小蓝离开狼神岛前的事，那接下来的片段里应该就会开始与我有关了吧？我究竟害她流了多少眼泪？走完了这段路之后就会水落石出了。小蓝……对不起啊，小蓝。
“这个玄樱怎么只在负面的情绪里出现啊？”
眼前的片段和怒里出现的片段如出一辙。她污蔑狼神族人时让蓝羽感到既生气又心疼，所以记忆在不同的情绪里重叠。
不过在那之后也没什么伤心的片段直到……
“神仙们都那么喜欢嚼人口舌哦？”蓝羽看着寒冷的冰岩里笑着佯装没事，静心听着闲言闲语的自己。不管她去到哪儿都会有人对她品头论足，议论纷纷。
‘她根本一点都配不上青虹上神啊！’
‘真不知道青虹上神看上了她哪点……就因为她年纪轻？’
‘哎，怎么上神被这种不入流的仙子迷惑了。她是下了什么蛊术吗？不然上神怎么会被这种人迷得神魂颠倒啊。’
‘我看，不到一个月上神就会厌倦了吧。你瞧她那副模样。还是个送信的。哼！连神职都没有。’
‘紫瑶公主也比她好多了吧。至少人家是个公主，虽然是个魔界之人。可样子、身形都是万人之上。而且她也不算是仙界的人吧。虽然出自狼神族，可也根本不是狼神。不三不四的。’
“你都不告诉我你受了多少委屈……”青虹心疼的道。他从未细心聆听外头的风言风语。没想到他们的舌尖竟然如此犀利，句句刁难都被她记在心上。
“我应该是不想让你操心吧。”
“小蓝……”他把她拥入怀里，在心里怒斥自己的不细心和不贴心。
我会改的，小蓝。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不过这些看起来也不像是最伤心的事。”蓝羽指着前方刮着大风，吹着骇人雪霜的通道。那里应该藏有她最伤心的记忆。
两人看着前方不近人情的风雪，紧握彼此的手，对视了一眼才抬起双腿迈步。
果不其然，冰壁上的人影都是青虹。
“看起来，是我打翻酒，对着你哭闹时的记忆？”
这个片段和怒的记忆有一些重叠，可比怒更长。气得过头了，剩下的就只是心疼和伤悲。
看着记忆里蓝羽哭着控诉的委屈模样让青虹心头隐隐作痛，万针穿心一般。在他央求下她勉强留下，可她在他怀里流了一夜的眼泪，直到泪干力竭才不支睡去。
这些片段他记忆犹新。他追求的答案是她销声匿迹后的真相。
那日他寻遍仙界都无法探出她的气息。今日他终于能得知真相。
第六十一章
冰壁里的蓝羽站在镜子前，眼神涣散的看着自己的倒影。挨在肩上的手指轻轻扯下衣襟，露出肩膀上紫色的凤尾蝶胎记。
‘这代表着什么？为何自从你看了胎记一眼，你就变了……’日夜抚琴长茧的指腹贴在铜镜上，随着胎记的形状临摹。‘你究竟隐瞒着什么啊？青虹……’
回眸望了心上人一眼，她便拉上衣襟，碎步走向床榻。红肿的眼眶，空洞的蓝眸直勾勾的凝视着熟睡中的青虹。
‘你到底隐瞒着什么？’她拨开他睡得凌乱的紫发。昨夜被她咬破的鲜红唇瓣轻轻的贴在他脸颊上。‘可能我们是时候道别了吧……再见了，青虹。’
“小蓝……”为何他没醒来？若当时他醒来，或许得以回避一切苦难。她不会遇袭，两人也不会分开。
伤心欲绝的蓝羽偷偷摸摸的潜出青虹殿，只身回到狼神岛。可她知道夜翰脾气暴躁，特别是在与她有所牵扯的事上。不敢回家的她只能拖着疲累的身躯走过瀑布，在九重的树下呼唤他。
‘小九……’轻声一唤，九重就从绵延不断的枝头上跃下。
‘怎么起得那么早？’从沉眠中苏醒的他拂袖掩面打了个呵欠，被蓝羽骤然流下的泪水和颤抖的拥抱彻底惊醒。‘怎么了？乖，别哭。告诉本尊谁欺负你了？’
可她沉默不语，只是一味的抽搐哭泣。珍珠般的眼泪在他肩上晕染开来。泪水落下之处，鲜红的衣袍变得昏暗。
九重抿唇心疼的轻拍她娇小的后背安抚她。
‘哭够了吗？’
‘不够……’
‘那继续哭吧。’
‘有点累了……’
‘那回去歇息吧。’
‘不要……’
‘和青虹吵架了？’
青虹两字一脱口，本该流干眼泪的蓝羽不知从身体何处寻获更多的水分，红肿的眼眶又蒙上了雾水，抬起的头再次埋入九重怀里，他也继续轻抚她的后背。
‘羽儿？’
哭得声嘶力竭的蓝羽不知何时在他怀里睡去。九重低头轻声叹息，拂袖一挥发动仙术，在最粗壮的枝干上快速搭建一间宫殿，瞬间为她准备舒适空间歇息。
他可不忍心让她在野外小憩。
‘我在哪儿啊？’
‘我刚建的宫殿。睡饱了吗？’
‘嗯。’
‘想说了吗？不想说便不必勉强。继续在这儿陪陪本尊也好。’九重贴心的送上茶水，滋润她哭得沙哑的喉咙。
‘小九……’颤抖的小手拉着他的衣袂，眼泪即将再次崩堤。‘他不爱我了。他不要我了。怎么办……小九。’颤抖的声线，无助的语气，道出她心底的不安与恐惧。
“小蓝，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找了你一整天，哪儿都去了。就是找不着你。”他知道回忆里的她无法听见他的肺腑之言，而且现在已为时已晚。无论他如何叫嚣依然无法改变过往的回忆，可他还是忍不住喊出心底话。
‘是他说的？’
蓝羽垂下打湿的睫，无力的摆头。
‘可是我觉得他不爱我了。最近他一直有意无意的拉开距离。我觉得他心里想着他人。眼中看的人已不是我了……’
‘你可曾开口询问？’
‘嗯。’
‘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误会了。可是他真的变了！’双眼紧闭，她用力的摆头，歇斯底里的大呼。
‘羽儿……’
‘他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罢了……’眼角悄悄地滑下一滴泪。
‘……’九重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不晓得事实真相，不想随意符合蓝羽的猜测免得坏了两人难得的姻缘。‘你在本尊这儿歇歇吧。本尊特意为你建了一座宫殿。别浪费本尊的心意。’
‘嗯……’她点点头，再次潜入被窝里失声掉泪。
“你不喜欢我了？”蓝羽清澈的双眼睁得又大又圆的盯着他看，颤抖的小手轻轻拉扯他的衣袂。
“喜欢。很喜欢。当我发现紫瑶的元神被封在你的胎记时，一时陷入混乱才会对你稍微冷淡。没料到会让你如此不安。对不起，小蓝。可是我对你的感情从未改变。不对……的确变了。对你的情愫越来越深了，小蓝。”温暖的手如往常一般温柔的托着她柔嫩的脸颊，手指轻抚柔肤。
“可是……”她指着接下来的回忆。冰墙里的依然是他，可在他身边的不是蓝羽。而是紫瑶。
冰墙里刻下青虹和紫瑶无数回忆。都是蓝羽在梦里目睹的回忆。
就如蓝羽所说，紫瑶逼迫她张目注视的全是不堪入目的画面。除了两人相遇和相恋的契机，每一幕都上演着他们缠绵亲热的画面。改变的仅有一点——场景地点。可做的事儿和其中的男女主角都一样。
在梦境里亲眼目睹他们两情缱绻的前尘往事，蓝羽岂能不心痛崩溃？
难怪她不愿意相信他。纵使他苦苦央求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下个冰墙里的蓝羽泪流满面，疾首痛心的对他大吼大叫。伤势才刚痊愈的她脸色依然苍白如雪，瘦弱的身子仿若他使力一捏就会支离破碎。
接下来的画面都是她在九重暂住的片段。
当时，无论她做什么都会勾起曾经和青虹携手度过的美好回忆。
手指放在琴弦上撩拨了几根弦便失声痛哭。哭了好几遍才狠下心肠拜托九重处置首次收到的信物。
一人摸索棋局时就会想起她拜师学棋的日子。那曾经让她窃喜的喜悦当下化成一把剖心的利刃。下不过五子便无法继续。
就连她烹制糕点时也需小心挑选馅料。没有一种是青虹爱吃的。以免触景伤情。
她天真的认为只要划上了距离，坚决别离就能把发芽的情愫切断。可是这花苞早已绽放，花茎还异常坚硬。离别后的每一个偶遇都会化成一段回忆，刻画在这个冰冷的通道中。曾经的爱意化成了针，在每一次的见面扎入她的心房。
“这是昨日……”没想到他们昨日在花岛沉默相拥的画面会被刻在冰壁上。难道他的存在只会让她伤心么？
即便躺在他怀里是一个折磨，尽管他温暖的吐息似寒风刺骨，她欣然承受痛楚。画面里的她眼眸烟雨蒙蒙，无比惆怅，可依然依偎在他怀里。脸上虽然不带一抹笑容，可柔软的身躯紧贴在他身上。
“你让我伤心了……”语气虽带着责难，可她依然牵着他的手。
“对不起……”
“最后一个了。这次不是你了。”他们终于走出暴风雪雨，来到最后一段回忆跟前。
是他预料之中的结尾记忆——他透露紫刃所做之事的一幕。
若他没泄漏事实，拆穿紫刃的真面目，那她是不是就不会受伤呢？他又做错了吗？
“小刃……”
怎么身边的男人都不断在欺骗自己啊？算了，这种情绪我也想不明白。
她摇头叹气。
“这里不是应该还有另一个我吗？怎么还没出现啊？”
两人环顾左右，依然无果。这个空间一面雪白，唯一带着色彩的仅有回忆片段和他们眼前灰色的大门，并没有可以藏人之处。
“唯一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只有方才那道通道。或许她藏在风雪之中。或是藏在记忆里面。”
“……”
她不想再次踏入通道，经历冷入心坎的记忆。为了继续前进，她别无选择，只能握紧青虹的手再次走进风雪里。
果不其然，才刚踏入通道就发现出口处有一个大雪堆。方才他们太过专注于眼前的记忆片段，通道里亦持续刮起白茫茫的大风雪，两人并未察觉忧蓝羽竟坐在通道的出口处，双手环抱双膝，佝偻的身形被厚重的白雪掩埋。
“你为何藏在雪堆下啊？”蓝羽把雪堆挖开，双手使力拉出忧蓝羽。“你不冷吗？”
“习惯了。”忧蓝羽眼神空洞，眼眶泛红，仿佛没日没夜都在哭泣，让青虹心疼。
“你为何藏在雪堆下啊？”蓝羽再次询问。
“我不想看……看了心好疼，可是我好挂念青虹……”她走向青虹，冰冷的脸颊挨在他温暖的胸口上。他的存在带给她无法言喻的悲痛，可他留下的空洞也折磨她的心绪。
“小蓝，我在这儿。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他拉起冷若冰霜的双手，呼出团团热气为她取暖。
“你还会让我伤心吗？”
“不会了，小蓝。不会了。”
“我不想再伤心了。心里好疼，哭得好累。快喘不过气了……”
“那你过来啊。我这里有很多开心的记忆，也有一些生气的记忆，你来了就不会一味孤单流泪了。有我们陪着你。”
“真的吗？”空洞的双眼发出细微的亮光。
“嗯！”她朝着忧蓝羽伸出双手。
不想再独自饮泣的忧蓝羽带着期望握住她的手。两个身躯，三个元神发出温热的光线，在刺眼的光球里融合为一。三缕元神在此归位。
“下一个是什么情绪啊？”多了忧伤记忆的她，脸上的稚气逐渐褪去，笑容虽甜，可不再天真。
“接下来是惧。可能会让你不舒服。”
“没事儿。你会在我身边陪着我一直走下去的，不是吗？”
青虹一如既往牵起她的手，对上她的双眸，真挚的点头。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那我们走吧。”
惧的空间就如那消失的灰色门扉一般阴暗。记忆的片段被黑色的烟雾笼罩，看上去格外不舒服。
这回惧蓝羽并无隐藏真身，一开始就蹲在门前，彷佛在等待有人前来陪伴，让她不再孤身一人面对害怕的人事物。
听见脚步声的她战战兢兢的举目。看清来者何人时却吓得挺直腰杆，转身就往长廊的尽头逃之夭夭。
“小蓝……”我就这么让你害怕吗？小蓝……
在他们走过的回忆长廊里，惧，看起来是最短的。长廊里只挂着几片硕大的记忆片段。
这里的片段记载着多个不同时间带的记忆，和之前每个片段只记载同一个时间带的记忆不太一样。
“这个应该是记载着让我害怕的东西吧？”瞥见回忆里不同种类大小的昆虫振翅高飞，四处攀爬蠕动的恶心画面，不该有畏惧情绪的蓝羽下意识地把青虹的手攥得更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