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本尊是两个时辰前捡到的。’
‘两个时辰！她都饿哭了！来人，拿些羊奶过来！不哭，不哭哦，快要有东西吃了。’寒裴温柔的拍打怀里温暖的团子，轻声安抚饥肠辘辘的小娃娃。
‘怎么屋子里有娃娃的哭声？’刚从仙界归来的夜翰蹙眉向他们大步迈进。
第六十三章
‘九重尊上带了女娃儿来拜托我们领养。’
‘让我看看。’夜翰粗糙的手掌一抱起蓝羽娃娃她就不哭了，还一直冲着他笑，把他逗得眉开眼笑。‘这女孩儿长得真可爱。这孩子就让我们照顾吧。你看她那么喜欢我！我们可真投缘啊，哈哈哈哈。’
“这个回忆好暖。”纤细的指尖触摸笼罩回忆的云朵。每当他们抱起蓝羽时，云朵都会传来丝丝暖意。
“夜翰虽有一身帅气的皮囊，可他和玄冥一样，无时无刻散发着杀气。声若洪钟，并不是小娃儿喜欢的。你听到他的大嗓子竟然没有大声哭泣，反而咧嘴大笑，证明你们两人有缘。”
“爹的声音虽大，却很温柔。没什么可怕之处。”潋滟的唇像摸了蜜一般，笑起来特别甜美。
接下来的片段都是蓝羽娃娃成长的回忆。记忆片段记载的不只是她对别人的爱意，也记载着她感受到爱的瞬间。因此云朵上的回忆和喜画卷里的回忆有许多重叠。
“我那里看到的，感受到的只有欢喜。可是来到这里那些记忆就多了一丝温暖。这感觉真的好舒服。好像漂浮在温热的水里，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夜风对你可真是疼爱有加啊。”
身为亲人之一的夜风的身影不断在各个回忆里浮现。他是一个称职的哥哥，总是为她遮风挡雨，事事都护着她。也不会因为夜翰对她格外宠爱而吃味，欺负她。
“风儿一直守在我身边，保护我不让别人欺侮。我们偶尔还是会吵架，闹彆扭。可是他对我真的很好。是个最棒的哥哥。”重温夜风帮她教训一群小狼神的回忆时，蓝羽甜滋滋的笑说。
血缘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之间的羁绊比有血缘关系的人更深。这就是九重在她儿时想传达的信息吧。
随着她成长，这些家族暖心的片段逐渐减少。长大成人后，知书达理的蓝羽无法厚着脸皮黏在父母和兄长身边，需要时时顾及长老们的眼光和族人的闲言闲语。
可这也不代表亲情的片段从此杜绝。云朵上偶尔会记载生辰宴会的画面，或是她和寒裴一同烹饪，全家人一起出游的小片段。云朵上也记载了她感冒时，夜翰、寒裴和夜风轮流守在她榻边紧握着她手，陪伴她，好让她安心入眠的片段。
“不知为何，我对这个回忆的印象特别深刻。”蓝羽感性的看着云朵里上演的一幕——夜翰把小木屋赠予她的那日。
‘爹，我心意已决。’
‘拿住。’他伸出攥紧的拳头。
她摊开小手，接下他松开拳头时掉落的长方形小木板，问道，‘这是什么啊？’
五指微微弯曲，摩挲磨得发亮的小木板。还未正式在九重修炼仙术的她可以感受到木板蕴藏的法力，可无法探察法器的效用。
‘防身的法器？’
‘跟我来。’夜翰迈出粗壮的长腿，快步走出府，把她带去一片空旷的草原。
‘这么晚了，来这儿做什么啊？’
‘把木板插进土地里。’
虽然不知他有何用意，她依旧听话的找了一块比较松软的土地，把木板深深插入土壤里，静候他下一个命令。
‘念出这个口诀。’
她接下写下短短几行口诀的字条，对着木板流利的念了一遍，木板就嘭的一声化成了一间小木屋。见此景，她顿时目瞪口呆，小嘴大张，不断往夜翰和小木屋的方向来回张望。
‘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你进去看看吧。’壮实的手臂推开小木屋的大门。待她踏入屋里，他才随后而进。
‘里面的东西都是你娘为你打点的。我每日在外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摆设。可你娘最清楚不过了。厨房的用具她也都为你安排得好好了。你看看有没有缺些什么？’
她在客厅绕了一圈就兴奋的跑进寝室里瞧瞧。最后在厨房里逗留了好一段时间，又看灶子又看食材，把全部东西都摸了一遍才兴奋的回到客厅。
‘什么都不缺。爹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准备了一段时间了。都一百年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搬出去，就提早准备了。’
‘爹……’满溢的笑容在一霎那消逝。
‘你的个性我会不清楚吗？你想的我会不知道吗？可是我还是得尝试挽留你啊。碰碰运气也好。你平日那么听话，可到这种时候就这么的固执。像谁了啊你？’
‘像你啊，爹。’蓝羽调皮的吐舌眨眼。
‘你啊。就这种时候才会卖乖。我叫你留下时你却一点都不听话。’
‘爹，我……’
‘你的用心我都明白。是爹没用。身为一族之长，可连你的安身之处也无法守护。我可以做的只有这——为你打造另一个安身之处。有了这个小木屋，你要在哪里扎根也方便。你应该也感觉到，我在这个小木屋设下了结界。猛兽和对你有敌意的人都无法进入。你有什么事情躲在里面就好。’夜翰不舍的攥紧心肝宝贝儿小小的双手，目光黯淡，略微疲累。一日之间彪悍的五官变得有点沧桑。
‘爹……’
‘羽儿最乖了。是爹没用。’
‘爹，你别那么说。’
‘羽儿为了爹的面子，总是想得那么周全。其实你可以任性一点的。你看风儿那任性的模样，还把你硬拉去当驿使，也没想想你的体力可不可以撑得住。一个女儿家还得在外面奔波操劳。哎！’
蓝羽用力摇晃脑袋，道，‘爹。风儿并未强逼我。操劳的都是他，我只是骑在他身上罢了。我不累。’
‘可是你从小不都想找个文官的神职吗？这驿使怎么看也不是文官啊。’
‘梦想可以变的啊，爹。’
‘羽儿，辛苦你了。真的辛苦你了。九重尊上把你带来的那天，就是把幸福带给我们的那天。你可真是我的乖女儿啊。’宽敞的臂膀依依不舍的拥抱娇小的可人儿。
‘爹，我会过得好好的。你不用担心。’她强忍着泪水，想要紧紧的抱着爹爹，却害怕只要碰到他泪水便会崩堤，双手只能攥拳贴在身旁。
‘哭吧，羽儿。想哭就哭吧。你总爱勉强自己。都最后一夜了，就让我扮演个好爹爹，可好？’
‘你一直都是最好的爹爹！’听到他这番话，她鼻头一酸，攥紧的双拳搂着他宽厚的腰肢放声大哭。
夜翰的下颚挨在她发顶，默默地轻拍她的后背，就像她小时候一样，直到她哭累了才无奈的松开双臂。
身为局外人的青虹看了这一幕也觉得鼻头一酸。身为过来人的蓝羽的感受想必比他更深刻。
“不管多忙，爹总是会在我需要他时抛下一切政务，也不管长老们的脸色。一直都把我放在第一位。”水色的眸掀起了涟漪，浓厚的水雾萦绕微红的眼眶。
“夜翰对你的确是百般宠爱啊。你可是他的宝贝。他的掌上明珠。”
“父爱真伟大。”蓝羽低声地道，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可她下一瞬间就把眼泪擦掉，以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取代苦涩的泪水。“走吧。继续看下一个。”
快要被他们追上的爱蓝羽继续往下走，躲藏在云朵后面。看来他们不把记忆看完就无法与她面对面交流。不过，他们也习惯了。除了喜蓝羽，每一个元神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会乖乖上前要求与她融合。连喜蓝羽也没有轻易妥协。而且九重说了，看完这些记忆是必经之道。唯一让他挂心的是时间。既然九重尊上没有传音警戒，想必一切还在他掌握之中，他便不再多虑。
“月儿！”她指着前方的云朵。那是他们第一次去珍兽园的画面。“它真的好可爱，好疗愈。而且它好像明白我说话似的，总是会在我问它问题时蹦蹦跳跳的，或会摇摆它蓬松的屁 股。它的存在也填补了我孤身一人在花岛生活的孤单。”
月儿的出现勾起了她在喜的回忆。相似的对白滚出她的舌尖。
“啊。青虹，你出现了。”
“这是……”
回忆里的蓝羽一脸困惑的挠着脑袋瓜儿问道，‘师傅，这步你会怎么走啊？’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许久，过了片刻仍未听见青虹的声音方抬起头。
‘师傅？师傅？难道师傅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的走向挨着墙壁小睡的青虹，随手拿了一张毛毯披在他身上。瞥见他手上还握着一本书，她便凑近他身旁，轻手轻脚地试图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把书卷从他手上抽出。她一边细观青虹脸上的表情，一边轻轻的抽出书卷，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平安完事。当她准备继续回去独自研究棋盘时，他的身体忽然往她身上靠，睡得迷糊的侧脸落在她瘦窄的肩上。
‘师傅？师傅？’轻柔的声线低声呼唤。
熟睡中的青虹完全没有回应，继续靠在她肩膀上见周公。瞧他睡得如此安详，她不舍得叫醒他，只好坐在凳子上，拿起他睡前念着的书卷翻阅，不时偷看他俊美的睡颜。每看一次都会用书抵着嘴巴傻笑。
“我应该是从这时萌生爱意的吧……”
“玄樱……”接下来的画面让青虹皱起浓眉。那是玄樱在他们下棋时闯入书房出言不逊的画面。
“虽然她说话很难听，可她的出现让我更明确瞭解我对你的感情并不一般。”总是站在离他们三个记忆片段距离的爱蓝羽道出她的想法。
“每次看到她我心里都觉得很不舒服。即使她不说话，就只是站在那儿，我也会感到郁闷。我想了许久才发现这是因为我喜欢上你了，所以打从心底不喜欢她。”
原来两人都是在相似的时间点里察觉自己的心意。
毕竟那时他们可是日夜相对，夕阳西下后都一直腻在书房里。上阳轩偶尔会进来添加茶水，可都不会长留。除了玄樱来打扰时，都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状态。
接下来的云朵充斥着他们甜蜜的回忆。牵手、拥抱、接吻、两人日日相对，百无聊赖却回味无穷的甜蜜。每次他带她看新景物的感动。偶尔她偷看他的心动。还有几次她趁他睡着时偷亲他脸颊的回忆。
“你大可在我清醒时亲我啊。”瞧回忆里的她如此羞涩的模样，青虹哭笑不得的说。
“这不是我掌控的记忆。我，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我生性害羞，而你又是我第一个意中人。所以，所以……嗯……”
自从云朵的画面叠上了青虹与她的身影，蓝羽几乎全程羞涩的以手遮脸，透过指间微小的间距涨红着脸，心跳加速的偷窥过往羞人的回忆。尚未寻回爱、欲的蓝羽内心纯洁无比，仿若赤子。
若爱的回忆已让她如此害臊，只怕欲的回忆会把她的脑也烧滚了。
爱的画面比较纯情。云朵里记载着感受到爱与被爱的瞬间。即使有缠绵的片段也只穿插了亲吻时的小片段。欲，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羞涩的她。
第六十四章
眼看他们两小无猜，恩爱度日的回忆片段即将引来痛心的结尾，他心想，前方的云朵不会再浮出他的身影。可昂头观望，云朵上刻画的依然是他的面容。只是片段里不再承载妇唱夫随的回忆。反之，尽是她被他的处处隐瞒狠狠剖心的回忆，或是她与九重的对话。对话内容的轴心可想而知，是他。
‘他爱的从来都不是我，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我真是个傻瓜。’可爱的五官在哭泣中拧成一团，被泪水沾湿的睫泪光闪烁。即便哭得梨花带泪，依旧动人。
‘羽儿，本尊认为……’
‘小九又要为他说情吗？’
‘本尊没有为他说情的义务。本尊只是不想你把自己推进死胡同里。’
‘……忘了他就不会再痛下去了。若我不爱他了，就不会受伤了，不是吗？’回忆里的蓝羽苦笑道，‘没事儿的。我需要的就只是时间。’
当下她成功蒙骗自己，可随着时光流逝和月老残酷的玩笑，每每的偶遇带给她的伤害屡增不减，开了个口子的心头度过了无数遍的日月转移依旧无法闭合，日愈扩大。
忘记？放下？
无稽之谈。
贻笑大方。
即便她丢了自己的小命，也抛不下对他的思慕。
随着他迈开的脚步，回忆里的轴心人物终于撤换。他攥紧的拳头终于略微松开。
‘小九，我还有个小木屋可以随地驻营。你别担心。你瞧，我不是好多了吗？你以前不是总念叨着树洞比较舒服吗？就让我走吧。’
‘宫殿都为你建了，你给本尊留下。’这命令的口吻捎着柔情。
‘小九最疼我了。’她笑着扑进九重的怀里，险些打翻九重手上斟满热茶的茶盏。
‘小心点，别被茶烫着了。’
‘小九，你是不是对羽儿感到失望了？’美人尖挨在九重的肩膊上，上一秒平静的水瞳蓦然掀起涟漪。
‘在本尊眼里羽儿永远是最棒的，也是最乖的。怎么会对你失望呢？’大手温柔的抚弄水波般的发丝。此刻九重低沉的音色特别温柔。
‘我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的，还损坏了你费劲心思和法力炼制的法器。’
‘那些法器本就为你量身定做。若有损失，本尊再做就得了。本尊可是凤凰之王。区区几个法器根本无需耗费本尊一成法力。若你真觉得对本尊有所亏欠，切记不让法器离体，去到哪儿都带在身边，知道吗？
况且，本尊可是你半个爹啊，可不能看着你出事。你现在什么都别想，专心把身体调养好就是了。知道么？你看起来也有点累了，去歇歇吧。本尊去摘些你最喜欢的樱桃回来，好不好？’
‘小九对我最好了。’睫毛似蝴蝶翅膀般快速振翅，语音刚落便沉重地闭上。
‘羽儿？’九重轻轻摇晃怀里的蓝羽，摇头轻叹一声便把她抱回房里，为她盖被熄灯。
‘还硬是要逞强。你哪变好多了？还那么孱弱，聊个一盏茶的时间也无法。本尊知道你从来不敢麻烦别人，怕会被人嫌弃。可羽儿，既然本尊在五百年前把你抱了回来，本尊必当永生永世保护你。即使你嫌弃本尊了，本尊也不会离开。’
